周秦的后背瞬间绷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全被她看在了眼里。
那根被他捏得发烫的铅笔头,还有那张画满了宏伟蓝图的草纸,这一刻,像个天大的笑话。
是啊,李大爷说得对,眼睛要往前看。
可他娘的,光顾着往前看了,却把最该看的人,忘在了身后。
忘了这个刚给他生完娃,身子骨还没恢复利索,就跟着他提心吊胆的女人。
一股酸涩混着愧疚,猛地冲上周秦的喉咙,堵得他心口发慌。
他“啪”地一声放下铅笔,抓起那张写满了计划的草纸,连同那份保证书,胡乱折了两下,就塞回了抽屉里。
“我……我想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一点。”他的声音又干又涩,听着不像自己的。
郑苏月轻轻地笑了,脸上的倦色藏不住,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我知道。”
“你去吧,家里有我。”
她说完,没再看他,只是转过身重新躺下,轻轻拍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儿。
那份全然的信任和理解,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周秦的心上。
刚才那股子因为商业构想而燃起的熊熊大火,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愧疚和心疼。
他猛地站起身。
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往外冲。
“你去哪儿?”郑苏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去趟镇上,马上回!”
话音还在屋里飘着,人已经冲到了院子。
紧接着,就是那辆破旧自行车“叮铃咣当”的嘶吼,声音飞快地远了。
周秦骑着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买布。
给她买一块布。
一块顶顶漂亮的花布!
不是为了干活,也不是为了出门见人,就是让她自个儿穿着高兴!
这个念头来得又猛又急,像一团火在胸口烧。
他玩了命地蹬着脚踏,颠簸的土路像是要将他掀飞,可他不管不顾,车链子都快被他蹬断了。
到了镇上的供销社,周秦一头扎到布匹柜台前。
一个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大老爷们,站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前,彻底傻了眼。
卖布的大姐正靠在柜台上,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看周秦这一身尘土和臭汗,活脱脱一个刚从地里刨食出来的泥腿子,她撇了撇嘴,连个招呼都欠奉。
周秦压根没理她。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这一卷卷的布料给吸走了。
蓝的,灰的,黑的……
这些颜色,结实,耐脏,能穿到天荒地老。村里哪个女人的身上不是这种颜色?郑苏月也有,都是为了方便干活,为了省事。
可他今天来,不是为了省事。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沉闷的颜色全都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的视线越过那些主流的布料,最终,定格在了最角落里,一卷被压在最底下,几乎要被人遗忘的布料上。
就是它了!
那是一块“的确良”,底子是那种干净到晃眼的米白色,上面印着一丛一丛小小的、粉嫩的碎花,花瓣旁边,还俏生生地缀着几片嫩绿的叶子。
那颜色,活泛,鲜亮,像是能把屋子都给照亮了。
周秦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就浮现出郑苏月穿上它的样子。
她本就生得白净,只是生完孩子,脸上添了些苍白和疲惫。
这块布做成一件新衣裳穿在她身上,一定能把她脸上的倦色都冲淡,衬得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对,一定好看!
“同志,就要那块。”
周秦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那个角落,声音因为一路狂奔,带着一股子粗粝的沙哑。
嗑瓜子的大姐终于舍得掀起眼皮,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眼光还挺毒。”她慢悠悠地站直身子,瓜子皮吐到一边,“知道那是什么料子不?的确良!金贵着呢!你扯得起?”
她上下打量着周秦,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
“再说了,这颜色娇气,下地干活沾点泥就洗不掉了,买回去干啥?当菩萨供着?”
周秦没吭声,只是固执地指着那卷布。
那股子沉默的坚持,反倒让大姐觉得碰了个钉子,她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费劲地把那卷布抽了出来,“哗啦”一声在柜台铺开。
米白色的碎花在昏暗的供销社里,真就亮起了一片光。
周秦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多少钱一尺?”
“一块五,还要布票。”大姐报出价格,斜着眼看他,等着看他吃瘪的样子,“有票吗你?”
周秦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把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票子,一张张在柜台上铺开。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把钱和布票一起往前推了过去。
“就要它,给我扯一身衣裳的料子。”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砸锅卖铁的决绝。
大姐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她掂了掂那沓钱,又看了看布票,这才真正动了手,麻利地量了尺寸,“唰”地一声扯下布来。
周秦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用牛皮纸包好的布料,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回家的路,他骑得又慢又稳,生怕路上的颠簸会伤到怀里的东西。
到了家门口,他推开院门,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跟做贼似的。
他把那包花布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
郑苏月正靠在床头,给小念苏喂奶。
午后的阳光从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刚好落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暖光。
可那光越是温暖,就越是衬得她眉宇间的疲惫那么刺眼。
周秦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苏月。”
他哑着嗓子,轻轻喊了一声。
郑苏月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茫然和一丝被惊扰的怔忪。
“你……”
周秦没说话,只是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那个纸包递到她面前。
牛皮纸的一角有些破了,露出一抹干净晃眼的米白,和一星半点娇嫩的粉。
那鲜活的颜色,在这间昏暗、朴素的屋子里,亮得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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