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的心里一暖,像被晒化的糖块。她看着老吴头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刚才还在翻文件,此刻却轻轻拂去她筐边的一片落叶,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城管。
“对了,”老吴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下周三上午有联合检查,你别来镇上,去周边村子转转。”他说完,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了,制服后襟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展翅的老鸟。
王大爷凑过来,咋舌道:“星晚妹子,你可算遇到贵人了。这老吴头是所里的老干部,据说以前在部队当过指导员,为人正派得很,就是李城管那帮人,总想着欺负咱们小摊贩。”
沈星晚摸着发烫的手腕,看着老吴头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像王大娘、像陆战锋、像老吴头这样的好人,他们不看身份,不图回报,只是凭着本心,给困境中的人递上一把温暖。
下午去西门外的旧货市场时,沈星晚特意多带了几个发饰。市场里果然热闹,卖旧家具的、修钟表的、弹棉花的,挤得满满当当。她刚把摊位摆好,就有个抱着孩子的大嫂凑过来,指着那件宝蓝色的确良衬衫:“妹子,这衣裳多少钱?我家男人下个月过生日,正想买件体面的。”
“十五块。”沈星晚笑着说,“您要是诚心要,十四块五就行。”
大嫂犹豫了半天,还是咬咬牙买了。“我男人在砖窑厂上班,天天灰头土脸的,也该穿件好衣裳。”她抱着衬衫,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
正忙着收钱,沈星晚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老吴头。他没穿制服,换了件灰色的中山装,正陪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挑布料。老太太手里拿着块碎花布,嘴里念叨着:“做件小褂子给孙子穿,这花色他肯定喜欢。”
老吴头耐心地帮她比量着:“这布厚实,做夹袄正好,就是得早点做,天冷得快。”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眼镜片反射着光,完全不像个执法的城管,只是个普通的老头,陪着老伴逛街。
沈星晚的心里一动,从筐里拿起个缀着小草莓的发饰。那是她特意给小姑娘做的,红色的绒布草莓上缝着几颗小亮片,看着就喜人。她走过去,把发饰递给老太太:“大娘,这个送给您孙子玩。”
老太太吓了一跳,老吴头也愣住了。沈星晚笑着解释:“上午您家大爷帮了我大忙,这点小东西不算啥。”
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接过发饰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真会说话,手也巧,这小草莓做得跟真的似的!”
老吴头瞪了沈星晚一眼,眼神里却没责备,反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这丫头,说了不用……”
“就当是谢您告诉我检查的事。”沈星晚眨眨眼,转身回到自己的摊位,心里像揣了块暖炉。
收摊回家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沈星晚骑着自行车,车筐里的钱票叮当作响,比平时多了不少。路过公社门口的宣传栏,她停下车子,看着上面贴着的“鼓励个体经济发展”的红头文件,忽然觉得,老吴头说的“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陆战锋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时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地上的尘土都在跳。看到沈星晚,他停下手里的活,额角的汗珠顺着疤痕往下滑:“今天顺利吗?没遇到城管?”
“遇到了,”沈星晚把自行车停好,笑着把老吴头的事告诉了他,“多亏了那个老吴头,不然我的衬衫说不定就被没收了。”
陆战锋的眉头舒展开来,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好人还是多。”他顿了顿,看着沈星晚手腕上的红印,眼神沉了沉,“以后再遇到那个李城管,别硬碰硬,先跑再说。”
“知道啦。”沈星晚的心里暖暖的,“我明天想去西门外的市场,老吴头说那儿管得松。”
“我陪你去。”陆战锋把斧头靠在墙上,“正好明天我休息,去看看能不能帮你搭个简易的棚子,遮遮太阳。”
第二天一早,陆战锋果然带着锤子和钉子,在旧货市场的角落里给沈星晚搭了个棚子。棚子用四根竹竿当柱子,上面盖着块蓝白格子的塑料布,虽然简陋,却能挡住毒辣的太阳。周围的摊贩都凑过来看热闹,有人打趣道:“星晚妹子,你男人对你可真上心!”
沈星晚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假装整理衬衫,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陆战锋没反驳,只是默默地把铁皮筐固定在棚子底下,又在周围撒了点草木灰——据说能防蛇虫。
老吴头推着自行车路过时,看到这个棚子,笑着对陆战锋说:“小伙子手挺巧,这棚子搭得结实。”
陆战锋点点头:“麻烦您多照应。”
“应该的。”老吴头压低声音,“后天有领导视察,你们早点收摊。”他说完,对沈星晚眨了眨眼,推着车慢悠悠地走了。
沈星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爹还在世时,总会在下雨天把她护在身后,说“有爹在,别怕”。现在爹不在了,却有王大娘的红薯饼,陆战锋的铁皮筐,老吴头的悄悄话,这些陌生人的善意,像一道道光,照亮了她曾经灰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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