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街头比往日更热闹些。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插满红果的草靶,在人群里穿梭;修鞋匠的铁砧子“叮叮当当”敲得正响;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姑娘,围着卖发卡的小摊叽叽喳喳。沈星晚刚把发饰摆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议论声,像根针似的扎进耳朵里。
“……我可没瞎说,那沈星晚就是个狐狸精!”说话的是个穿着粉色碎花褂子的姑娘,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发梢还系着红绸带,正是她的表妹林巧。林巧是周淑芬的亲侄女,从小就跟着周淑芬一起欺负她,此刻正踮着脚站在个高台上,唾沫星子横飞地对着围观的人“爆料”,“她以前就跟村东头的二柱子不清不楚,现在又勾搭上那个退伍兵,还不是看上人家的军功章和抚恤金?”
“真的假的?”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皱着眉问,“我看那丫头片子挺老实的,不像这种人啊。”
“老实?”林巧嗤笑一声,故意挺了挺胸,露出领口那截新买的的确良衬衫,“那是你们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我婶说了,她就是想借那退伍兵的势,霸占老沈家的宅基地,等把房子骗到手,指不定怎么糟践呢!”她说着,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沈星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声音又拔高了八度,“我可是她亲表妹,还能骗你们不成?她小时候偷我家鸡蛋,长大了抢我对象,现在更是连脸都不要了,这种人……”
“林巧!”
沈星晚的声音像淬了冰,打断了林巧的信口雌黄。她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听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手里的发饰被攥得变了形,蝴蝶结上的小铃铛被挤得“叮铃”作响,在嘈杂的街头显得格外刺耳。
林巧显然没料到沈星晚会突然出现,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哟,正主来了?怎么,我说错了?你敢说你没偷过我家鸡蛋?”
“我是偷过。”沈星晚往前一步,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林巧脸上。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连林巧都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沈星晚却没停下,声音清亮地继续说道:“那年我十岁,你娘把我爹给我留的学费钱偷去给你买花布,我饿了三天,才偷了你家一个鸡蛋。这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林巧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你……你胡说!我娘才没……”
“我胡说?”沈星晚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我再问你,你说我抢你对象,这事又怎么说?当初是你自己嫌王木匠家穷,哭着闹着要退亲,后来见人家当了队长,又后悔了,撺掇周淑芬来我家闹,这事全村谁不知道?现在反倒成了我抢你对象?”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几个知道内情的大婶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王木匠家那小子看着挺本分的。”“林巧这丫头,从小就爱撒谎。”
林巧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沈星晚的手都在抖:“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沈星晚的目光落在她脚上那双崭新的塑料凉鞋上,那是上海产的“梅花牌”,在当时算是稀罕物,“那你脚上这双鞋,又是怎么来的?去年你偷了你奶奶的银镯子去卖,换了钱买的吧?你奶奶哭了三天,差点寻了短见,这事你敢当着大伙的面否认吗?”
这话一出,林巧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沈星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件事她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周淑芬,连亲爹娘都不知道,沈星晚怎么会知道?
沈星晚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荒芜。这些事,都是她前世临死前,周淑芬喝醉了酒炫耀的——林巧偷银镯子的事,还是周淑芬帮忙遮掩的,为此还打了她奶奶一巴掌,骂她“老不死的,一个破镯子不如孙女开心重要”。那时她躺在病床上,听着这些,只觉得浑身发冷。
“你……你怎么知道……”林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星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各位大叔大婶,我沈星晚是什么样的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林巧受周淑芬指使,在这里散布谣言,无非是想逼我交出宅基地,好给她弟弟娶媳妇。我今天把话说清楚,宅基地是我爹用命换来的,谁也别想抢走!我和陆战锋是明媒正娶,领证办酒,光明正大,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说得好!”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叫好,是王大娘。她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菜篮子,显然是刚从菜市场过来,“我看着星晚长大,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周淑芬和林巧就是嫉妒,见不得人家过好日子!”
“就是!”旁边卖菜的李大叔也附和道,“前几天周淑芬还带人撬锁呢,被陆战锋赶跑了,这事好多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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