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喧闹还没散尽,陆战锋掀开帆布门帘时,带进来一股混杂着酒气和饭菜香的晚风。沈星晚正坐在床沿,头上盖着块红盖头,是王大娘用家里那块最鲜艳的红绸布临时缝的,边缘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囍字。红盖头沉甸甸的,遮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地上铺着的红布,是从供销社扯的最便宜的那种,上面落着几瓣不知谁撒的干花瓣。
“他们都走了?”沈星晚的声音隔着红盖头传出来,有点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刚才送宾客时,王大娘偷偷在她耳边说“洞房花烛夜,可得主动点”,说得她脸颊发烫,现在单独跟陆战锋待在一间屋里,心跳得像擂鼓。
“嗯,王大娘把剩下的菜打包给邻居了。”陆战锋的声音在门口顿了顿,似乎在打量这简陋的“洞房”。屋里就只有一张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上面叠着两床补丁摞补丁的被子;墙上贴着张不知从哪撕的囍字,边角卷着,像是被风吹的。他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停在离床半步远的地方。
沈星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隔着红盖头,那目光好像带着温度,烫得她后颈发麻。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是件新做的红底碎花褂子,是她用卖发饰的钱扯的布,王大娘帮忙缝的,针脚细密,却掩不住布料的廉价。
“那个……盖头要不要掀了?”陆战锋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带着点刻意的平静,“闷得慌。”
沈星晚点了点头,指尖绞着褂子上的盘扣。红盖头被轻轻掀开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等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才睁开——陆战锋就站在面前,军绿色的褂子换了件干净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额角的疤痕在煤油灯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的眼神有点闪躲,没敢看她的眼睛,落在她胸前的盘扣上,喉结动了动。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还是陆战锋先打破了沉默,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那盏煤油灯,调亮了灯芯:“今天……谢谢你。”他指的是婚宴上沈星晚怼走他三姑的事,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心里是感激的。在部队待久了,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家长里短的刁难。
“谢啥,”沈星晚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发亮的布鞋,“我们不是说好了,是协议夫妻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刚才在婚宴上,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她差点忘了这只是场假结婚。
陆战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屋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还有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沈星晚偷偷抬眼看他,他正望着墙上的囍字,眉头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侧脸线条很硬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军人的坚毅,却也藏着一丝疲惫。
“那个……”沈星晚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吧。虽然领了证,办了酒席,但咱们的协议还算数。”
陆战锋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颊还带着点红,是盖头闷的,也像是羞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却又带着点警惕,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巷尾见到她时,她攥着水果刀,明明怕得发抖,却硬是不肯低头的样子。
“你想怎么说?”他问,声音低沉了些。
“就是……就是分房睡。”沈星晚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烫得厉害,“这屋就一张床,要不我睡地上?我看墙角堆着些干草,铺一铺应该不冷。”
陆战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行。”他说得干脆利落,“地上太潮,你刚从玉米地跑出来那阵,腿不是还疼吗?睡地上要犯病的。”他记得沈星晚的脚踝在雨夜穿越玉米地时崴了,这些天还没好利索,时不时会疼。
“那……你睡地上?”沈星晚试探着问。
“更不行。”陆战锋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医生说要好好休息,不能受凉。”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神却有点闪躲。其实他是怕,要是自己睡地上,以沈星晚的性子,肯定会偷偷换过来,到时候两人又要推让半天。
沈星晚被他堵得没话说,气鼓鼓地瞪着他:“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睡一张床吧?”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沈星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被泼了盆红墨水,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战锋的耳根也悄悄泛了红,他别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有点哑:“床够宽,中间……中间放个东西隔开就行。”
“放个东西?”沈星晚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更烫了,“放……放什么?”
陆战锋转身走到墙角,拖过来一个木箱,就是他平时装衣服和退伍证的那个。木箱是樟木的,沉甸甸的,上面还带着股淡淡的木头香。他把木箱放在床中间,正好把床分成两半,一边能睡一个人,谁也碰不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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