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腊月,扬州城落了一场罕见的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青石板路、朱漆门楣都裹成了白茫茫一片。姜承瑾正抱着念安在绣坊里烤火,念安穿着厚厚的棉袄,小手攥着个绣好的布老虎,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忽然,巷口传来马蹄踏雪的声响,伴随着禁军特有的甲胄碰撞声,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姜小娘子,陛下驾临扬州,特请小娘子移步相见。”门外传来内侍温和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风雪的寒气,“陛下说知晓您畏寒,已备好了暖轿在巷口。”
姜承瑾抱着念安站起身,承风连忙从里屋拿出件厚披风:“姐姐,雪这么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她轻轻摇头,将念安托付给承风:“你在家看好念安,姐姐去去就回。”披上披风走出绣坊,巷口果然停着一顶暖轿,轿身裹着厚厚的棉毡,四角挂着的铜铃在风雪中轻轻摇晃。
钻进轿内,暖意瞬间包裹全身,角落里还放着个铜制暖炉。轿子平稳地前行,透过轿帘缝隙,能看到街道两旁的百姓都远远站着,望着这队浩荡的人马。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轿子停在一处宅院前,这是以前赵构在扬州暂住过的地方,如今院里的桂树早已落尽了叶子,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倒有几分素雅的意境。
“陛下在正厅等小娘子。”内侍引着她往里走,穿过覆雪的庭院,刚踏进正厅,就见赵构正坐在窗边的炭炉旁,身着一件月白锦袍,手中捧着杯热茶,见她进来,便放下茶杯站起身。
“陛下。”姜承瑾屈膝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腰间——那枚玉佩的纹样让承瑾忆起四年前赵构以陆清晏的身份救下她医治她。
“免礼。”赵构走上前,示意她坐下,又让内侍添了杯热茶,“雪天路滑,没冻着吧?听闻你膝下已有孩儿?那孩儿……怎没一块带来?”
“谢陛下关心,妾身膝下的孩儿叫念安。”姜承瑾接过热茶,指尖传来暖意,“念安尚小,怕雪天出门着凉,便让弟弟在家照看了。”
赵构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你近年可还如意?”
“谢陛下关心,尚好。”姜承瑾抬头看向赵构时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顿,热茶溅出几滴在指尖,带来细微的灼痛感。
“尚好?听闻陈柏失踪了。”赵构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金桃花簪上,眼神柔和了许多,“那天雨夜,抱起仅一口似有若无的气吊着的你。没曾想过你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那些被风雪掩埋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陛下救妾身两次,一辈子都不会忘。。”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眶微微泛红,“妾身只想知道妾身一家老小怎么就得罪了陛下亲娘的。”
“朕希望你给机会给朕来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赵构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语气愈发温和,“世事难料,后来朕经历靖康之变,四处颠沛流离,时常会想起你,想着你是否平安,是否能好好活下去。直到再次见到你。”
姜承瑾默不作声。
“朕一直想要弥补你。”赵构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雪景,“朕还记得你说要做个好绣娘,绣出能让百姓暖心的绣品。如今你做到了,你的绣坊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帮难民营的百姓缝补衣裳,给前线的士兵缝补铠甲。承瑾,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你周围的人。”
姜承瑾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陛下过奖了,妾身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乱世之中,能为百姓、为抗金尽一份力,是妾身的福气。”
“你总是这样,事事为别人着想,却忘了自己。”赵构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听闻你抱着襁褓中的幼儿跑遍扬州城的医馆,跪在地上求大夫;前些日子金军袭扰扬州城郊,你带着绣坊的姐妹连夜赶制棉衣,给守城的士兵送去。承瑾,你就不怕自己累垮吗?”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坚定:“妾身不怕。陈柏为了抗金了无音讯,清婉姐姐为了生下孩子而丢了性命,比起他们,妾身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念安、让百姓早日过上安稳日子,妾身再辛苦也值得。”
赵构看着她眼中的光,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几分酸涩。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承瑾,朕知道陈柏在你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替,也知道朕不该在此时说这些。可朕控制不住自己——从织里的寒夜见到你的那天起,朕就没忘过你。这几年,朕身边的人来了又走,经历了无数颠沛与变故,唯有对你的牵挂,一直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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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瑾的心猛地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局促:“陛下,妾身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也感激您这些年的牵挂。可妾身心中只有陈柏,此生不会再嫁,还望陛下体谅。”
赵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朕懂了,朕不勉强你。只是朕想护着你和念安,让你们能安稳度过这乱世。朕已在临安备好了一处宅院,院里种了你喜欢的桃树,若扬州有危险,你便带着念安去临安,朕会派人好好照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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