垭口的晨雾浓稠如上古混沌,在青灰色山影间翻涌缠绕,将天地裹成一团未开的鸿蒙。
那雾气并非寻常的水汽,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是无数细小的颗粒在空气中悬浮,吸入肺中带着一丝冰凉的土腥味,让人感觉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
远处的山峦在雾中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像是沉睡的巨兽,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秘密。
汪大爷的枣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鼻孔中喷出的白雾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四蹄刨动间扬起细碎的泥尘,泥尘中夹杂着细小的石子和草屑,却在触及雾气的刹那,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宛如被无形的结界禁锢。
马的鬃毛微微颤抖,每一根毛发都仿佛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尾巴不安地甩动着,试图驱散周围的诡异气息。
马蹄铁敲击湿漉漉的石板,迸溅出的火星明明灭灭,带着微弱的光芒在雾中穿梭。
这些火星并非瞬间熄灭,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后,才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吞噬,留下淡淡的青烟在雾中弥漫。
石板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蹄印,里面积着昨夜的雨水,倒映着天空的灰色。
古槐树上栖息的寒鸦突然集体振翅,漆黑的羽翼掠过半空时,竟泛着幽蓝磷火般的诡异光芒,那光芒并非持续不断,而是随着翅膀的扇动忽明忽暗。
凄厉的鸦鸣撕破寂静,那声音尖锐得如同利刃划过耳膜,在山谷间回荡,惊得汪大爷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槐花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如同老人干枯的手指伸向天空。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头顶,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正从背后悄然靠近,带着刺骨的凉意。
这寒意并非来自天气的寒冷,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身上的衣襟。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只有茫茫的雾气和自己长长的影子。
就在这时,若有若无的童谣声顺着山风飘来,“汪大娘,辫子长……”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风撕扯过一般,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尾音带着空谷回响,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招魂曲,又似孩童天真无邪的哼唱中暗藏玄机,每个音符都像是一根细针,刺得人头皮发麻,令人毛骨悚然。
歌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江水的呜咽,那呜咽声低沉而悠长,与二十年前祖父沉船时的涛声隐隐重合。
汪大爷的记忆被这声音唤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江面上巨浪滔天,船只在风浪中挣扎,最终沉入黑暗的江底。
那涛声中充满了绝望和哀嚎,如今再次听到,让他不寒而栗。
更诡异的是,雾气中隐约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人脸轮廓,这些轮廓并非清晰可见,而是如同水墨画般模糊,随着童谣声时聚时散。
有的面容痛苦,有的表情狰狞,仿佛是无数冤魂在雾中徘徊,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和怨恨。
这些人脸在雾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如同一场无声的默剧。
邱癫子倚着斑驳的老槐树,槐树的树皮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纹,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
不知何时,树干上爬满暗红色藤蔓,宛如血管缠绕,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尖刺,给人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感觉。
他的身体与树干贴得很近,仿佛与老树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这片诡异风景的一部分。
藤蔓表面泛着湿润的光泽,那光泽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油亮,仿佛在有节奏地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带着细微的声响,与他脖颈处的蜈蚣状疤痕相互呼应,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
阳光透过雾气的缝隙洒在藤蔓上,反射出点点红光,如同鲜血在流动。
他的三色怪发在风中狂舞,漆黑、金黄与赤红交织,每一根发丝都在空中飞舞,恍若燃烧的火焰,又似天边诡异的晚霞。
那张脸上挂着的笑容,像是从古老壁画中剥落的诡异面具,嘴角上扬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眼神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
他双手缓缓搓动,指节间渗出细密的黑汗,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如同某种神秘的分泌物,又似蕴含着魔力的液体。
这些黑汗并非随意滴落,而是在指尖汇聚成小小的水珠,然后才缓缓落下,滴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每一次搓动,都伴随着细微的“簌簌”声,像是古老符咒被吟诵时的低语,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声音与周围的风声、鸟鸣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心神不宁。
“汪大爷,这世道艰难,孩子们都饿得紧。”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刻意掩饰内心的激动,又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您看在菩萨慈悲的份上,赏口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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