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橙住的江南小村里,不读书的人多了去了,她算一个,但她不是不读书,她是读不起。
考上了大学,却因为凑不齐学费、路费和生活费而叹气。
夏橙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走出房门。
奶奶年纪大了,拄着拐杖,一双眼睛因为白内障看不清,做馄饨都得靠她撑摊子,夏橙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真的出去了后,奶奶一个人的生活。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考上了好大学,只把录取通知书塞进了最深的柜子里。
面对别人的询问只用微笑回应,村里的人自然认为她也没考上,有几个说不上多亲近的姑婆甚至张罗着给她介绍婚事。
夏橙一一拒绝。
别人说:“橙橙呐,你这个家庭条件,没有个能赚钱的顶梁骨不行。”
夏橙柔柔一笑,她讨厌别人这么说,但她不会反驳,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心想:“我就是家里的顶梁骨,过几天我就去镇上打工,赚到的钱都给奶奶,等奶奶病好一点了,再去城市赚大钱!”
可惜,夏橙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她的奶奶就因为没吃早饭长时间蹲在河边洗水桶突发低血压,一头栽了进去,再也没醒过。
发现的是去河沟里洗衣服的村妇。
夏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卖馄饨,天热了没什么生意,她身上汗津津的,一股子馊味。赶到医院甚至掏不出手续费,抖着手往地上一跪,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整张脸惨白无色。
村里的人给她凑了钱,把奶奶安葬下来,自此夏橙不用担心出远门家里没人。
因为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夏橙翻出那张衣柜里的录取通知书,决定去上大学,按照小时候奶奶说的那样,走出这个落后贫苦的村庄。
可是上大学,她哪里来钱呢?
夏橙本想跟着同学去大城市打工,恰好镇上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她陪同学去时看到了招工信息,工资意外的可观,她当即就去面试,老板见她条件不错,就留了下来。
六月初,高考结束。六月中,奶奶去世,六月末,夏橙开始打工,进度条像是开了倍速般飞快前进,夏橙有些庆幸能在这里找到工作。
可,她并没有高兴太久,就因为一个意外的访客而打破了一切的生活轨迹。
夏日高温似乎使得空气都扭曲了,即使是傍晚融融暑气也使疲惫了一天的夏橙更好苦闷,她踩着老旧的蓝白色自行车,嘎吱嘎吱的回到一座矮小的平房,先是对着电风扇吹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去烧水。
为了省点电费,她用的是烧柴的炉子,在外面塞柴火时撸起来的袖子裤腿下,白嫩的皮肤被花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她痒得跺脚,回头拿柴,见尿素袋子里什么都没有,身形不由一愣。
天黑了,空中飞了不少野鸟,村里人睡得早,夏橙犹豫了会,拿着尿素袋子出门,把门锁上,准备临时去捡几根柴火。
头发被汗湿,黏巴巴的附在额头上,夏橙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不以为然的走进小树林捡柴。
天黑,她点起矿灯,这是她父亲活着的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出奇的耐用,戴在头上有些大了,总是顶在鼻梁上,一点也不舒服。
她捡了几根柴火,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干枯树叶被踩断的声音。
有猫吗?
她回头看了看,没见到猫,倒是见到了更为鬼祟的身影,白衣黑发,激的她不敢多看,冷汗直流,脚步匆匆的挪动,把脚底的树枝踩的咔咔作响。
“救我......”
有些虚弱无力的女声,轻轻的祈求,带着无奈与绝望,不断拍打落叶,像是揉碎了这片小树林,让身处其中的夏橙头晕目眩。
“救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夏橙猛的回头,她一开始害怕的就不是鬼,鬼有什么可怕,她只是不想多管闲事,村里位置偏僻,独居的又少,这女人不是熟面孔,扯上了外头的事她说不清是好是坏。
可是,女人说她的孩子。
孩子,夏橙没办法坐视不理,她又折返,在女人身边跪下,这才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和身下不断溢出的鲜血。
“救我......”
“我,我去找人帮你报警,找医生!你在这等我!”
“不,不行。”女人摇摇头,被夏橙的灯光照的扭过脑袋。“不要去医院,我会死的......”
“啊?什么意思?”
夏橙还要多问,可女人没再回答她,脑袋一歪似乎昏了过去,瘦削的面容被乌黑的发盖着,没有一点血色。
这样下去她会死。
失去了奶奶,夏橙没有办法对别人的死亡视而不见,她咬咬牙,扔下手里的尿素袋,托着女人的肩膀想把她扛到背上,可女人的肚子太大了,她只能架着女人跑。
夏橙这才注意到女人没有昏迷,双腿随着她的搀扶蠕动。
沉下的夜色,如同幕布般吞噬了这两个瘦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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