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姝轻轻拍了拍旁边抓住她袖子的半夏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向楚誉衡:“楚少爷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揣着明白装糊涂!”楚誉衡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更大了。
“以前在家里,我的月钱是怎么被你克扣的?账面上都记着!你说府里周转艰难,让我们省着点花。好!我省!可结果呢?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拿着侯府的钱养肥了自己,转眼就攀上广陵王府的高枝儿,翻脸不认人!你克扣我那些钱呢?怎么算?”
他的指责如同兜头泼来的脏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路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指指点点,各种揣测的视线落在楚明姝身上。
“呀,这不是原先昭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被揭穿了身份就跑了。”
“啧啧,看着清清秀秀的,心这么黑?连世子的钱都克扣?”
“侯府养她一场,还养出个白眼狼。”
难堪的议论声隐约飘进耳里。半夏气得脸都白了,刚想开口争辩,就被楚明姝一个细微的眼神制止了。
楚明姝非但没有因为指责和议论而慌张,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楚誉衡,你口口声声说我克扣你的月钱。好,我给你算个明白。”
她说着,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抽出一本薄薄的旧册子。那册子封面没字,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墨字。
她精准地翻到一页,直接怼到楚誉衡的鼻子底下,指尖点着上面清晰的一行记录:“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天盛十九年五月至次年元月,九个月间,昭平侯府库房账目,支出远大于收入,亏空高达三千五百两!入不敷出!你爹那点俸禄,填府里日常运转都捉襟见肘,更别说供你在外面挥霍!”
楚誉衡被账册突然逼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神飞快地扫过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脸色微微一变,嘴上却依旧强硬:“胡说!钱都亏到哪里去了?”
“怎么亏的?”楚明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讽刺更浓。
“要我细数给你听吗?侯夫人要做新头面打新首饰,要添置云锦杭绸;你爹在任上打点应酬需要银钱;府里上下近百口仆役每月的份例;更别提京中各项礼节往来的耗用!侯府早已是个空架子,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给你们这几个少爷小姐裁件新衣裳,都得算计算计库房里还有几匹能用的料子!”
楚誉衡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身后的几个随身小厮,楚德和楚财,也低下了头。
楚明姝见他词穷,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还有去年三月!是谁在百骏楼看中了那匹价值千两的西域名驹‘踏雪’?是谁在家里哭天抢地,非它不可?闹绝食?又忘了?”
楚誉衡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被更大的羞恼覆盖。
楚明姝声音陡然拔高,“没错!当时我账上确实有钱!是我自己开铺子、抄书典卖字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这笔钱,足够买下那匹踏雪!”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我怎么答复你的?”楚明姝盯着楚誉衡,逼问着,“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不行!楚少爷要专心学业,马匹过于危险,恐生意外!是不是这句话?”
楚誉衡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气疯了,砸了书房很多东西,恨透了这个“假姐姐”的吝啬和管束。
楚明姝将账册冷冷收起,声音铿锵有力:“现在,不妨告诉你真相!当时一口回绝,以怕你骑马受伤为借口,坚决不允买马的,根本不是我!是你的亲娘,昭平侯夫人!
怕你真摔死了,也怕一下子拿出千两白银买马,掏空了本就窘迫的府库!她既要你念她的好,又不想担这个阻止你玩乐的恶名!楚誉衡,你觉得这些年是谁在替你娘当恶人?又是谁,在你们侯府亏空之际,辛辛苦苦开源节流?!”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新桥街口。
方才那些指责楚明姝“克扣”、“白眼狼”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齐刷刷地盯向呆若木鸡的楚誉衡。
“你胡说!”楚誉衡猛地回神,羞愤交加几乎让他丧失了理智。
他猛地朝楚明姝踏前一步,伸出手就想去抓她的手腕:“我不信!楚明姝,你跟我回侯府,我们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清楚!你是从我侯府出去的人,断没有想走就走的道理!跟我回去!”
他的眼神深处,闪动着隐秘的算计。只要把她带回去,以孝道亲情相压,以侯府的权势相制,总有办法让她像从前一样,心甘情愿地为侯府赚银子!
“小姐!”一声尖利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一直紧绷着护在楚明姝身侧的半夏,在楚誉衡伸出手的瞬间,想也没想,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一个侧步挡在了楚明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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