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沉得住气的。”胡静忽然开口,语气带笑。
“我认识的大多数十七岁男生,这会儿脸早红得跟刚出锅的一样了。”
陈树别过头,低声说:“……那是你没注意。”
她挑眉:“嗯?”
他咬牙憋出一句:“我已经红得像刚从火锅里捞出来了。”
她笑了。
不是那种调侃式的,而是大人听见少年用尽全力地逞强时,会忍不住露出来的、半是鼓励半是心疼的笑。
又滑了一圈。
他摔了一次,扶了她两次。她没说什么,只在他终于稳住身形时,轻轻松了手。
“试试一个人滑一段吧。”
他没滑好,也没摔。那一瞬的轻松,像心事卸下一角。
他们站在场边,气还没喘匀。陈树低头系鞋带,动作有点笨。
“以后还来吗?”胡静问,手撑在护栏上,看着他。
陈树“嗯”了一声,没抬头。
他其实不确定。但他知道,今天晚上,风、灯光、冰面、鞋刃,还有她的那句话——
“没人记得你摔得多难看。”
会一直留在他心里。
陈树会记得很久。但这,不是爱情。
不是那种春游后的悸动,也不是情书涂鸦的幻想。
更像是少年心里某个无名的开关,在冰冷的一刻被悄悄点亮。
陈树滑得慢,却真的动了。脚步还在打晃,但那颗沉在心底的心,好像终于被谁按下了“播放键”。
不是重启,是初次启动。
滑完一圈,他大汗淋漓,额发贴着前额,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像小时候偷喝汽水,被呛得直咳,却舍不得放下瓶子的笑。
胡静递来一张纸巾,又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串数字。
“不是我追你啊。”她眨了眨眼,“是这场子招人。”
“七点下班后来兼职,包晚饭,一晚上来一趟都算工时。”
顿了顿,她看进他眼里那层不肯说出口的东西。
“不过我猜你,不是为了钱。”
“你是为了……证明你没白坐过那道栏杆。”
说完,她挥手转身,滑进冰场深处。
背影干脆,从容,踩着少年们划出的光线,像城市里不需要导航的人。
陈树低头看那串数字,墨迹还未干。像一串普通号码,也像一道突然打开的许可。
他回头望了眼刚才坐着的栏杆。
“只要动第一步,地会带你走。”她说过。
今天这一步,也许是他第一次真正走出来——从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困局里。
正想着,耳边炸起熟悉的声音:
“哟,挺老实啊你。”
是王昭。
她换了件米白针织开衫,手里提着冰粉和臭豆腐,走到他身边,坐下就朝他肩上一挤。
“你看看你那坐姿,一看就被电了心。”
陈树被她说得一愣,脸不争气地红了。
“……我们才刚认识。”
“刚认识?”她挑眉,“你们那滑法,比广播操都默契。”
语气一转,压低了点,像提醒,也像敲打:
“别忘了任务。”
“我让你靠近乔伊,不是这个‘大姐姐’。”
陈树有些烦,拽了拽耳机线,像扯掉神经。
“你又来了,跟雇佣合同似的。”
王昭不理他,只咬了一口冰粉,眼神紧盯他脸色。
“当初你答应得快,转头就追着冰场跑。下一步是不是要研究荷尔蒙信号了?”
陈树语气低哑:“别说了,行吗。”
她收起笑,语气突然认真了:
“可要是你,真的对她动了真感情呢?”
陈树没回头,只低头抠着BP机边角,小声说:
“……不会吧。”
他连自己都听不出那句到底是在否认,还是在安慰自己。
王昭没再说话。喝完冰粉,揉团袋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她起身走了,步伐干脆,就像她一贯扮演的角色——设局者、提词人,不允许混乱。
陈树又坐回原处,靠着观众席的栏杆。
冰场中央,几个少年还在追逐,灯光渐暗,《只想一生跟你走》放到最后一段,只剩低音在耳中回响。
他塞上耳机,按下播放。
耳朵里,是一段熟悉的笑声——乔伊在市场摊位上,被辣油呛到,咳笑着说“不辣”的那一下。
他没删这段录音,反复听过很多遍。
那个笑,不刻意、不设防,就像他最想留下的东西。
冰冷的座椅上传来身体残留的热度,耳机里那一声笑,一遍遍地回放。
他的心跳一点点平稳下来。
可那条刚刚被点亮的通道,像冰面下那束光——再也关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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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年·乔伊访谈·胡静与真冰场】
乔伊讲到这里,声音停了一下。
咖啡已经凉了,玻璃杯外壁泛着一层白雾。乔伊低头,指尖轻轻在杯口转着,像在搅一段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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