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契已立，彼此感应。你独自离去，若遇险或……试图‘远遁’。”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小周有些心虚的脸，虽然那抹神情一闪而过，却躲不过华光的视线。
“皆会触动契约，徒生事端。
与我同行，方能确保三日后的计划万无一失。”
他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毕竟是为了契约的稳定，为了计划的顺利。
她又有什么理由好拒绝呢？
小周简直要疯了。
她明明只是想搭个去无尽之都的班车，怎么会这样啊，这个鬼一直在讨价还价。
她只觉得一阵无语，仿佛已经预见到这三天将会是何等的水深火热、提心吊胆。
华光没有给她更多反驳或挣扎的机会。
那股无形的气机缠绕在小周的魂体上，并非禁锢，而是一种明确的牵引和界限。
让她可以自由活动，却无法脱离他周身一定范围。
他转身，步履重新变得蹒跚虚浮，完美地融入了望乡港的死寂氛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依旧是那片破败的集市挪动。
小周被那股力量带着，身不由己地跟上。
她试图抵抗，但那牵引力柔和却不容置疑，她就像是被他拴着的一条狗，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踉跄着随行。
“喂！你……”她压低声音，想让他慢下一些。
“噤声。”华光头也没回，两个字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意味，“你想把‘它们’都引来，提前体验一下祭祀大典的热闹吗？”
小周瞬间闭了嘴，所有的不满和恐惧都被硬生生噎了回去。
她惊恐地四下张望，虽然周围依旧只有浓稠的灰雾和零星几个麻木徘徊的影子。
“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她将声音压得极低。
却见华光回头，目光带有警告意味的扫了她一眼，好似在告诫她不要出声。
看到此，她骤然噤声，虽然有些生气，但她不敢再出声。
只能用那双燃着怒火和不甘的眼睛死死瞪着华光消瘦的背影，如果眼神能杀人，华光的后背大概已经被烧出两个洞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死寂的港口外走去。
越往外走，灰雾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连带着身上绷紧的压迫力，都要轻了不少。
至少不用部分神力护体，也能正常活动了。
再次踏入那片集市广场时，小周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的“不归人”与刚开始无差，只是依然在维持着同一个动作，诡异的表演着寂静的哑剧。
污秽的地面，破烂的棚架，散发着恶臭的空气……一切依旧。
华光的步伐更加迟缓，甚至刻意模仿起附近一个不断重复称量动作的残魂一顿一顿的节奏。
来显得自己更加融入它们，而不是一个异类。
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得极好，此刻看起来与周围环境别无二致。
小周被迫跟在他身后，被他牵引着，学着那些魂魄的僵硬姿态。
但她毕竟是新魂，那份强装出来的镇定下是压不住的厌恶。
尤其是踩到那些软腻、偶尔还会“噗嗤”声的地面时，她几乎要恶心地吐出来。
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嚣着，她要会望乡港深处，虽然那里与望乡港交融得更快，但好歹不用在这里辛苦隐藏。
反正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消耗点残魂也没什么。
“……新鲜的……”
“……三文钱……”
“……娘等着吃药……”
破碎的低语再次萦绕在耳边，比在港口深处时多了几分虚妄的“烟火气”。
这些人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了，三日后就是他们的暂时觉醒之日。
小周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听，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华光引着她，并非沿着来时直线穿过广场的路。
而是迂回地绕着边缘行进，似乎在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暂时隐匿起来度过这三天。
最终，他在一个几乎完全坍塌的棚架阴影处停了下来。
这里靠近广场边缘，却又没有完全没入广场，而不引人注目。
旁边是一堵半塌的、布满污渍的矮墙，能提供些许遮蔽。
附近飘荡的“不归人”相对稀少，且都是动作极其缓慢、几乎凝滞的类型。
身上所着的朝代服装也比较久远，似乎再在这里待上个把年，估计也会化成一团臭气。
华光缓缓地，靠着那堵矮墙“滑坐”下来。
他的脑袋耷拉着，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彻底融入了“不归人”的角色。
那无形的牵引力示意小周也坐下。
小周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学着他的样子，蜷缩着坐倒在冰冷粘腻的地上。
屁股接触地面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一种难受的黏腻感，透过睡裙，粘在她的肌肤之上。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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