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断亲书,只是从宗法上将陆未吟判出陆氏,在律法上,则还需要更改户籍、黄册等许多程序。
生父尚在人世,便需要陆奎同去衙门签署文书、画押,彻底完成父与女之间律法上的切割。
苏氏族长已经根据陆未吟的生辰选出了开祠归宗的日子,距今还有大半个月,苏婧便想着先把户籍改了,与陆家尽早断清。
奈何陆奎是个不要脸的,明明是他自己主动送来的断亲书,陆氏族老签字捺印一应俱全,然而到了改户籍这一步,又开始找借口一拖再拖,想借着此事拿乔。
苏婧直接带着盖了太子私印的断亲书去了一趟京兆府,赵有信最会审时度势,马上叫人去将军府传话,叫陆奎明天到京兆府找户曹签署文书。
浓稠夜色之中,将军府高墙之内,灯柱间的火光如同珠串蜿蜒,却照不亮重重深院的轮廓。
“没良心的狗东西,孽障,当初生下来就该直接掐死她!”
主院厅里,陆奎抓着什么摔什么,连桌椅都被掀翻踏烂,弄得遍地狼藉却始终消不去火气。
他先骂赵有信狗仗人势,又骂苏婧薄情寡义,最后骂陆未吟忤逆不孝,攀上高枝儿当上郡主,连亲爹都不认了,全然不记得自己大老远跑回老家除名断亲这回事儿。
酒醉的脸一片通红,鼻腔内呼气声粗重,目光涣散却充满狠戾和阴鸷。
啪!
又是一个大花瓶摔成几大瓣儿。
虞氏待在自己以前当妾时的院子,原本都已经睡下了,生生被吵醒,裹着被子坐起来,满脸憔悴又添惊惧。
“大半夜的,他这又发的什么疯?”
芳芳将门闩好进来,也是吓得脸发白,心肝儿发颤。
“下午京兆府来人,让将军明日过去签署陆未吟改户籍的文书,这不,在外头喝酒喝到这会儿,一回来就闹上了。”
陆奎喝完酒就是个疯的,逮谁打谁,又没个轻重,以前将一个小厮打得口鼻喷血,陆晋乾连夜送去医馆,后来说是治好伤恩准他归家了,可府里私下都在传,说是被打死给处理了。
芳芳心里慌,又折出去拿胳膊粗的阻门柱把门栓抵上。
“自己没个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着急忙慌断了亲,现在又……”
虞氏话没说完,好不容易消停会儿的胃又开始泛酸,她拿手按着胸口,干呕两下伏到床外,芳芳赶紧递上痰盂。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得只呕出一滩黄水儿,带着十几颗晚上喝的清粥的米粒。
芳芳伺候着漱了口擦了嘴,搀着虞氏靠坐在床头,竖耳一听,主院好像没声儿了。
主仆俩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芳芳看着虞氏的肚子,面上忧色却不减反增。
“夫人,此事重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还是再想想吧……”
这一天天的,不吐个十次也有八次,要是被陆奎察觉端倪,发现夫人肚子里揣着个孩子……芳芳简直不敢往下想。
要她说,赶紧吃药打掉最为妥当,偏偏夫人吃了豹子胆,竟想将这孩子栽在陆奎头上。
陆奎害了头疾有心无力,两人已许久不曾有过房事,最近的一次便是陆未吟封郡主那天,算算日子,距今才刚刚月余,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闭嘴!”
虞氏狠狠瞪她一眼,拿手抚着胸口,努力将胃里的不适压下去,摆出夫人的架子,“本夫人心里自有盘算,用你多嘴多舌?”
这孩子刚怀上那会儿坐得不太稳,大夫再三叮嘱不得行房,唯恐有失,她甚至打算好了,等卖了手头的田地铺子,换了现银,就逃出将军府,和表哥远走高飞。
没想到这个时候,陆奎忽然来了兴致。
就他那软弱无力的样子,不仅没伤到孩儿,还送来一个绝妙的机会。
虞氏果断改了主意,要为肚子里的孩儿搏一个锦绣前程。
芳芳见劝她不住,只好收声。
她打心眼儿里不想跟着虞燕干这不要命的勾当,奈何身契被主家攥在手里,如今只能祈求一切顺利。
芳芳端起水盆准备出去倒掉,刚在心里求完观世音菩萨,就听见厅门被人砸得砰砰响,吓得当场愣在原地,险些将手里的铜盆扔出去。
“夫人,夫人,快开门!”
是陆奎的声音。
虞氏猛得坐直,面色惨白如临末日。
这疯子怎么过来了?
该不会是气没消,过来找她当出气筒的吧?
她现在可受不住他一下。
“磨蹭什么呢,给老子开门!”陆奎从砸门变成撞门。
“来、来了。”
事到临头,虞氏别无选择,只能颤声应着,强作镇定让芳芳去开门。
芳芳浑身僵硬,不知道陆奎因何而来,开了门,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陆奎携着一身浓郁的酒气,踉跄着跨进门槛,冷不丁扫到她手里没及时放去门后的阻门柱,反手就是一巴掌,将人重重扇倒在地。
“好端端的放什么阻门柱,想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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