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楼下在宝台上,舞姬们一曲舞罢,楼上、楼下,倾注了才子们诗情才藻的靡丽绮句,随笺纸纷纷扬扬散落。
魏娘子看着金璧辉煌的灯火璀璨中,这一团喧嚣的热闹,以团扇沿着唇轻笑出声。
事情传到谢淮州耳中时,谢淮州并未着急。
此次灭突厥之战,谢家捐出不少银钱,谢老太太是小皇帝亲自下旨脱了市籍的。
且谢宅在谢淮州的名下,并非商户产业。
“原本那些替世家行商之人,早已经习惯了奢靡日子,年前闹了一场,对衣与行有了颇多怨言,如今连住都不得安生,怨气怕要沸反了。”裴渡试探询问谢淮州,“要让玄鹰卫加把火吗?”
谢淮州手中捏着棋子,在棋盘上落子,笑道:“现在我们与崔姑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崔姑娘以身入局,我们自然能帮的要帮上一帮了。”
裴渡应声称是,出去安排玄鹰卫散播消息,替王十三郎好好宣扬宣扬。
谢淮州从棋盒中捡起一枚暖玉棋子,想起崔四娘那日在谢府,约他于二十六在琼玉楼相见之事。
还有两日。
映着谢淮州清隽面庞的灯影摇曳,香炉中的袅袅白烟也随之晃动一瞬。
谢淮州攥着棋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日,谢淮州虽然没有答应崔四娘。
但这件事,到底是被他放在了心上。
按道理说,谢淮州不应该想起此事……
崔四娘对他的心思几乎毫不掩藏。
他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投向崔四娘,企图在她身上看到殿下的影子。
虽说,谢淮州心里清楚崔四娘并非殿下。
可……
想到那日柜子中,崔四娘眉目含笑逼近时的强势姿态。
想到崔四娘醉酒后,那与殿下如出一辙灌人酒的动作、眼神。
与崔四娘越是相处,那种殿下便在身边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她的目光像能剖开他的心,看透他心思般。
明明那崔四娘的年岁并不大,可心智却似与他年纪相当。
从入京到如今,她似乎没有片刻彷徨踌躇,无所畏惧。
身上那傲慢和漫不经心,瞧向旁人的视线,像睨视她掌控之下的猎物般的玩味。
都太像了。
谢淮州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之中,闭目平复呼吸。
·
崔家租的宅子内。
元扶妤左臂支在凭几上,手撑着脑袋,皱眉看着抱住双臂一脸自得在她桌案前站了好一会儿的元云岳,不明所以。
“你还要在我眼前站多久?”元扶妤示意他坐,“坐下吧。”
“你还没夸我呢。”元云岳仰着下颌。
元扶妤从善如流:“闲王殿下做的非常好,坐下吧。”
元云岳这才在元扶妤对面坐下:“如今,想听你夸赞一句,是越发难了。”
“怎么就长不大呢?”元扶妤摇头,呷了一口茶。
“对了……”元云岳凑近了元扶妤一些,“今日那些商户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等反应过来,应当也会以租赁的手段让自己过的舒坦些。”
“世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虽朝廷有政令,但他们也有对策。”元扶妤将点心推到元云岳的手边,“这次若不是王十三郎又出手,我没想在圈地案之前又折腾一场,又不是为了揪住商户不放。”
元扶妤是想颠覆钱权在握的世家。
可皇权不能从上面直接挥刀,斩世家的钱路。
面对皇权,世家一定会抱团。
所以只能自下而上的动。
况且,仅凭单一手段很难撼动世家根基,如今灭突厥已在进行中,圈地案等翟鹤鸣回来就可以动起来,太原的案子会动摇世家之首的王家声誉。
而元扶妤不过是在王十三郎每对她出手一次时,她便把他捧的更高一些,对待商人就按照律法更严苛些。
王十三郎的名声越高,商人的处境越艰难。
替世家行商,或与世家合作的商人,怨气便越大。
当底部开始动摇,后面朝廷有所动作,至少下面便不会与世家那么齐心协力。
元云岳点了点头。
“原本约束商户的律法,也是为了阻止世族垄断与民争利……”
元扶妤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
捏起点心的元云岳抬眸看向元扶妤,见元扶妤抿着唇,适时加了一句:“还有你的个人喜恶,你私怨太重,你没放下兄长和嫂嫂,还有金旗十八卫的死,所以把愤怒一股脑都宣泄在了所有商户头上!结果……世家总有手段避开律法,苦的只有小商户。”
以前这些话,元云岳可是绝对不敢在元扶妤面前说的。
如今元扶妤自己也算是吃下了自己种的苦果,元云岳这才敢说出来。
元扶妤承认元云岳这话没错。
“其实,后来我们元家进入京都,真正接管朝政后,我才明白……当初元家大军驻扎京郊时,你为什么要向大伯进言,杀入京都,屠尽城东。”元云岳同元扶妤说。
接管京都前,元扶妤就同先皇说,世家是前朝的附骨之疽,留下他们后患无穷,既然大军已经到了这里,那便杀穿城东,马踏公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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