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轩楼的雅间里,王掌柜亲自给张景斟了一杯酒,笑道:
“公子方才说的蒸馏法,老夫先前其实也试过,只是那酒提纯后总带着股铜腥味,不知公子有何妙法?”
“那是因为铜锅没处理干净。”
张景拿起酒杯,缓缓解释道:
“先用白醋煮一遍,再用清水烧三次,去除铜锈,酿出来的酒就不会有腥味了。”
“还有,若是要用冷凝管的话,可以用竹管裹着麻布,让冷水顺着麻布流,比单用陶管效果好得多。”
王掌柜听后眼睛发亮,不住地点头:
“妙哉!妙哉!老夫怎么就没想过用白醋处理?”
紧接着,他又给张景续了杯酒,
“不瞒公子说,咱这春浆露虽好,可我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若是按公子的法子改良,说不定真能更上一层楼。”
张景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
“王掌柜,这砀州的百姓,对酒水依赖很深吗?”
王掌柜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公子有所不知,别说是这砀州,咱们大铭北边的这几十个州,都对这玩意喜欢得很呐!”
“寻常人家逢年过节要喝,田间劳作歇脚时要喝,就连走亲访友,拎两坛好酒也是体面事。”
“这酒啊,早就成了咱大铭人的家常物了。”
张景听后放下酒杯,脑海中的思绪却是闪个不停:
“既然朝廷需要提高赋税,又不能强行增加税收,倒不如从商业入手,模仿前世做一个国有的企业!”
张景眸子一亮,目光郑重起来,朝一旁的王掌柜问道:
“既然如此,掌柜可想过与朝廷合作?”
王掌柜眉头一挑:“与朝廷合作?”
“正是。”张景道,“掌柜的若是按在下所说的法子,将美酒改良后,定然名动天下。”
“但毕竟砀州不比京城繁盛,地方又有些偏僻,不如与朝廷联手,由官府出面规范酿酒的法子,既能保证酒的品质,又能按产量收些税银。”
“如此一来,百姓喝得尽兴,朝廷有了进项,掌柜的生意也能做得更大,岂不是三全其美?”
王掌柜听着听着,眼睛里渐渐放出光来。
他盯着张景看了半晌,有些疑惑:
“公子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只不过……在下不过一介酒商,何德何能去与朝廷联手?”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当朝医部侍郎。”张景轻笑一声。
王掌柜闻言一愣,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才回过神来对张景行礼:
“小的不知大人身份,有失礼节!有失礼节!”
张景见状摇了摇头:“不必多礼,掌柜的可以考虑考虑在下方才所说的,若是……”
“不必考虑了!我同意!”
看着王掌柜一脸果决的模样,张景哭笑不得。
“好,那我即刻写信回去。”
……
与王掌柜告辞后,张景走出春轩楼。
外头的琼浆会还未彻底散场,空气里满是酒香。
可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一旁的几个酒客闲谈道:
“听说了吗?洙州那边溃堤了!”
“是啊!我也有所听闻,据说梁江沿岸的县镇都泡在水里,就连玉城县的官衙都快被淹了!”
听闻此话,张景捏着盏的手指顿了顿。
洙州临水,往年也经常会闹些水患,却从未听人说过溃堤。
张景抬头望向南边,天空一片灰沉。
……
玉城县。
城墙的砖缝里渗出的水混着泥浆,在墙根处积成了大片大片的水洼。
看上去浑浊又恶心。
县令章明远站在城楼上,官袍下摆早已湿透,被风一吹紧紧贴在腿上。
他望着城外白茫茫的一片,原先的田埂村落都已被淹没,只能看到几处屋顶露在水面上,像浮着的破木盆。
“朝廷的河工款什么时候才能拨下来?!”
章明远转身看向身后的主簿,声音嘶哑。
主簿缩着脖子,手里捧着几本紧要的文书,低声回道:
“前几日连着送了五封信过去,可户部那边没有一点动静啊!”
他偷瞄着章明远的脸色,心想这玉城县早就成了烂摊子,户部那边怕是早把这儿忘了。
可眼前的县令却非要坚持管着这件破事,害得他想脱身都不成。
“没动静?”年迈的县令脸上抽搐着,声音低沉而又苦涩:
“春汛前就报上去的河堤修缮款,到现在影子都没见着!这要是塌了堤,底下几万百姓怎么办?”
“县令!潮势又起来了!快走吧!”
恰在此时,城下又传来兵卒的呼喊。
章明远放眼望去,只见水线已经漫过了护城河的石桥,正顺着城门缝往里面渗去。
他望着翻涌的浊浪,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重重叹了口气:
“先去州府吧。”
……
张景在砀州逗留了几日,把之前写好的信交给驿站驿卒。
信里是他琢磨了几日的赋税调整法子。
既要补国库的亏空,又不能让百姓太过吃重,思来想去还是他先前所言的最为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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