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少女脸颊飞起红霞,攥着手中的书页,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声如蚊蚋,“……妾身此卷……也有一题百思不得其解……能否劳烦世子指点一二?”
她怯生生地将自己手中的卷册往前递了递。
裴戬的笔尖没停,头也未抬,只淡淡地开口问:“郁姑娘,你那册题卷里,可还有其他存疑之处?”
他这是在问她的意思?
郁澜微微一怔,方才的尴尬尚未完全退去,指尖还有些僵直。
她抿了下唇,避开周围投来的目光,只轻轻摇头:“多谢世子费心讲析,我暂且无碍了。”
她只盼这古怪氛围快些散去。
裴戬这才抬头,看向那几个明显带着殷切期待的姑娘,神色恢复了惯常的疏离,语气客套而干脆,没有半分余地:“抱歉,府中尚有要务待处理,耽搁了些时辰,此刻正要回府复命,几位姑娘还是另请高明罢。”
那几位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裴戬已放下手中那支曾属于郁澜的紫毫笔,作势便要起身离开。
“世子请便,”郁澜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话,声音平稳,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轻松的调子,“我兄长稍后便来接,正好可为我解答其余困惑。”
她目光低垂,落在被他指甲不深不浅划过一道微小印痕的宣纸卷上。
裴戬的动作停住了,原本已抬起几分的身形又坐了回去。
修长的手却接过了那位柳眉少女递过来的题卷,指尖拂过那带着香气的纸张:“既如此……”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郁澜平静的侧脸,唇角似是弯了一下,却又极快地平复,“便将题册留下吧。郁姑娘既说无事,那我便顺带一观。”
他根本没挪位置。
那本属于别家闺秀的题册被稳稳地放在石桌上,摊开在原先那本题卷旁边,裴戬的目光扫过纸上字句,随即拾笔勾画,低沉明晰的讲解声便又响了起来。
讲解的句子间顿挫有致,他坐得挺直,只留下一个俊朗沉静的侧影对着郁澜。而郁澜,像一尊凝固的玉人,安静地坐在属于她的那个位置上。
目光落向亭外开得浓烈的芍药花丛,只是那花在她眼中也失却了颜色。
就在这微妙的静默里,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平衡。
郁晖高大的身影出现,眉宇间带着战场砺练出的锐气,先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情形。
当目光触及裴戬背影,尤其看到他就挨着自己妹妹郁澜而坐,几乎是咫尺之遥时,那张原本沉稳刚毅的脸倏地一沉,瞳孔深处瞬间聚起一片阴霾,唇角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前些日子关于尹佳慧与裴戬的种种传闻和那女子哀伤的控诉声,狠狠扎向他。
郁晖大步跨进,靴子碾过地面枯叶的声音格外清晰:“澜儿。”
郁澜如同受惊般猛地站起身,差点带翻了身后的圆凳。
这动作引得裴戬也停了讲解,转过头来。
“兄长。”郁澜快步向郁晖迎去,试图用身体遮挡一点身后那人的身影,然而众人的目光显然都凝滞在这两位气场截然不同的男子身上。
裴戬整理了下衣袖,亦从容起身,面向郁晖,微微颔首,姿态疏离又不失礼数:“郁兄来得正好。”
郁晖的面色如同寒铁,嘴角向上扯了一扯,露出一丝笑容,“不敢当。世子金贵,怎劳您耗神为舍妹讲解?”
那“金贵”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空气瞬间冻结。
姑娘们都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山雨欲来的窒闷和寒意,她们瑟缩着悄悄往角落里退了退,裴霖也担忧地睁大了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面色铁青的郁晖。
“天色确是不早,”郁澜抓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间隙开口,她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试图打破这危险的僵局,“我随兄长回府罢。”
她几乎是半强迫地迈步向外走,试图离开这片被裴戬乌沉香笼罩着的地方。
然而郁晖却立在了原地,犹如一块礁石。
就在郁澜与裴戬错身而过的瞬间,郁晖那如同刀锋般的目光,却极其突兀地钉在了裴戬露在玄色立领之外的脖颈根处。
一道细长的新鲜抓痕,从折痕处若隐若现地延伸出来,红痕边缘微微泛出血点,尚未完全结痂。
那道刺目的抓痕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烧光了郁晖胸中残余的最后一点理智。
所有关于裴戬流连花丛的传言,还有眼前这道分明才留下不久的痕迹!
暴吼如同惊雷炸响:“你这衣冠禽兽!”
话音未落,郁晖出手了,他是沙场上杀出来的武将,这一拳毫无花哨,直砸裴戬面门!
又快又猛!
裴戬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动作迅捷,几乎要退开。
可郁晖含恨出手,不留余地,那裹挟着罡风的拳头最终还是避开了要害,擦着他的唇角而过。
一丝鲜红的血线从裴戬紧抿的薄唇边渗了出来。
一滴,两滴,血珠落在他墨色的衣襟上,砸落在地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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