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日记,把它放回箱底,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山芋。然后,他拿起了那捆信件。丝带已经失去了韧性,轻轻一碰就断裂开来,信纸散落一地。他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而柔软的纸张。每一封信,都代表着一段特定的时光,一种特定的心情。有的字迹娟秀,充满了少女的羞涩和期待;有的则写得飞快,笔走龙蛇,透露着激动或愤怒的情绪;还有的,字迹黯淡,墨迹晕开,似乎是被泪水浸泡过。
他随手拿起一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熟悉的称呼让他心头一紧。信的内容无非是些日常琐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憧憬着并不明朗的未来。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仿佛他们的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包括时间和距离。他记得当时读信时的心情,或许是欣喜,或许是感动,或许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不安。但无论如何,那时的他,是相信的。
现在呢?
他看着手中的信纸,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词句,此刻读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承诺如同泡沫,誓言犹如尘埃。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最终还是如同这封信纸一样,脆弱不堪,轻易就能被撕碎,被遗忘。
他把散落的信件胡乱拢回一起,用那截断裂的丝带重新捆扎,动作粗鲁而敷衍。仿佛在进行某种亵渎神灵的仪式。
箱子里剩下的物件,他不再一一翻看。他知道,每一个物件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他不愿面对的过去。它们就像一个个沉默的证人,记录着他的愚蠢、他的软弱、他的天真和他的失败。
他直起身,重新关上木箱,盖上箱盖。这一次,他用的力气很大,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仿佛要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彻底封死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但这还不够。
他很清楚,物理上的隔绝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些记忆,那些情感,早已融入他的血液,刻入他的骨髓。它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爬出来,啃噬他的理智,折磨他的灵魂。
必须找到一种更彻底的方式。
一种……可以抹去一切痕迹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支燃尽的烟头上。红色的火星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截顽固的、漆黑的烟蒂,静静地躺在烟灰缸里,像一具小小的尸体。
火……
一个词,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是的,火。
只有火,才能带来真正的净化。只有火焰的炽热,才能将那些顽固的印记,连同承载它们的纸张、布料、甚至空气,一同化为乌有。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换来永恒的安宁。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战栗,既恐惧,又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毁灭,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它意味着终结,意味着失去,意味着与过去的彻底决裂。
但是,除了毁灭,他还能做什么呢?将这些回忆深埋心底,任由它们在黑暗中发酵、腐烂,最终污染他整个生命的底色?还是假装它们从未存在过,活在一个自欺欺人的虚假平静之中?
不。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需要一场火。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火。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救赎。为了让自己,从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泥沼中,彻底挣脱出来。
他走到窗边,再次点燃一支烟。这一次,他吸得很深,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看着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无数细小的火星正在那里跳跃、舞蹈,即将汇聚成一片燎原的火焰。
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那个地方,那个充满了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必须被付之一炬。
不是冲动,不是疯狂。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唯一能选择的道路。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曾经存在于记忆中的她。
他掐灭了烟头,站起身。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决绝的光芒。那光芒冰冷而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足以斩断一切羁绊。
他开始动手。不需要太多的准备,他知道那个地方,知道什么在那里,知道如何让它燃烧得更彻底。
他穿上深色的衣服,戴上帽子和手套,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他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打火机,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然后,他推开门,走进了那片无边的夜色之中。
风,依旧凛冽。空气中,似乎已经弥漫开了一丝……焦灼的气息。
第二章往事的灰烬
城市的夜晚,并非一片漆黑。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光芒,将街道染上一层迷离的色彩。车流不息,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轰鸣,像是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心跳。行人匆匆,他们的面孔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一个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他走在其中,身影融入这片喧嚣的洪流,却又像一个孤魂野鬼,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他的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风掠过他身边时,带起衣角的猎猎声响。他刻意避开了主干道,选择行走在那些僻静的小巷里。昏暗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墙上爬满了青苔,缝隙里甚至还能看到几簇倔强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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