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边缘的青铜锁链突然无风自响,尹珏抬头看见乌鸦群掠过血色湖泊,它们的影子在湖面撕开道道裂痕。三叔忽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纹着半幅星图——那本是阿努纳奇人留在人间的最后密码。
“三十年前我在昆仑山巅见过真正的神迹。“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的酒液,“整片天空化作熔炉,陨铁雨点般坠落,可那些神使的面孔却在火光里笑得温柔。他们说要把人类变成新的容器,可最后...“三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羊皮卷上洇开暗红的花纹。
尹珏摸到他怀里的青铜匣,入手处冰凉如葬身海底的尸骨。匣盖上浮雕着衔尾蛇与衔枝鸟的永生之轮,原来所有宿命的纹路,都早就在神代就被刻进了血脉。
“舞台?“三叔突然笑出声,“不,这里从来不是供人表演的地方。“他撕开衬衫露出后背,整片脊骨竟是精密的齿轮与符文阵列,“看看这个用十万战俘的魂魄打磨的永动机吧,它现在正带着整个文明,滑向深渊的终焉。“
暮色中的神庙开始震颤,地底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鸣叫。三叔将烟斗插进祭坛裂缝,火星溅起的瞬间,整片天空突然浮现出无数人面浮雕——那是历代帝王将相的面孔,此刻都凝固着临死前的癫狂笑意。
“正义?“他忽然抓住尹珏的手腕,指骨硌得我生疼,“当年共工撞倒不周山,天柱崩塌的刹那,神与人的契约就碎成了满天星斗。“
青铜锁链在此时轰然断裂,成群的尸鹫从地底涌出,它们的利爪划破天幕,带起漫天血雨。
刘炜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三叔纵身跃入崩塌的祭坛,他背后展开的蝠翼染着夕阳的余晖。
那些原本悬浮在空中的“正义“,此刻正被无数触手缠绕,那些触手的末端,赫然是千万双睁开的瞳孔——它们来自昆仑山底的青铜门,来自三星堆的青铜神树,更来自每个自诩为神之选民的凡人心中。
离开神庙之后,三叔又骗尹珏去相亲,两个女孩分别是小熊和曼曼,尹珏的小学同学。
高智商的人往往有恋物癖痴迷静止永恒的美学。
三叔的桑塔纳在青石板路上颠得人胃里翻江倒海时,尹珏正盯着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后座老式怀表滴答作响,指针在镀金表盘上划出细碎的年轮,恍惚间他竟想起敦煌壁画里那些被风沙凝固的飞天,连呼吸都沾染了千年的重量。
“小珏啊,“三叔突然在后视镜里挤了挤眼睛,“听说老城根儿新开了家茶楼,今儿个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车窗外的梧桐树影簌簌抖落金箔似的秋阳,尹珏望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脸,忽然想起神庙里斑驳的壁画,那些被岁月啃噬的飞天,是否也如他此刻般困在时光的夹缝里。
茶楼在一条青苔漫生的巷尾,朱漆门扉上鎏金楹联在雨中泛着冷光。尹珏跟着三叔跨过门槛时,檀香混着龙井的清苦扑面而来,恍惚间竟辨不清是入了凡尘,还是跌进了哪本线装书里的旧章回。
“尹先生来了!“穿靛蓝旗袍的老板娘掀帘迎客,腕间翡翠镯子叮咚撞响八仙桌角。三叔熟络地打趣:“今儿可得给我侄儿挑个合心意的。“说罢自顾自斟茶,茶汤在青瓷盏中漾开涟漪,如同尹珏此刻翻涌的心事。
木格窗外忽有雨丝斜斜掠入,尹珏望着檐角铜铃上凝滞的水珠,忽然想起神庙地宫里那尊千年不动的卧佛。佛像眉间朱砂在暗处泛着幽光,像是某种未竟的谶语。怀表再次震动,指针在“14:23“的位置凝成琥珀色的琥珀。
“尹先生好。“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捧着茶盘款款而来,发间银簪绾着墨色绸缎,步履轻盈如风掠过满室茶香。尹珏望着她衣襟上细密的苏绣花纹,忽然想起小学课桌上被铅笔刀刻下的课表,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里,是否也藏着某个女孩青涩的掌纹。
“这是小熊,“三叔不知何时凑近耳语,“她阿婆是镇上有名的茶娘,这孩子打小跟着学艺。“尹珏望着小熊温润如玉的面庞,忽然发现她耳垂上挂着枚褪色的红绳,绳结系着半片琉璃叶。这让他想起神庙壁画里那些璎珞流苏,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华美,此刻竟在人间找到了遗落的碎片。
第二位相亲对象踏着雨声进来的时候,尹珏正用茶匙搅动杯中沉浮的茶叶。曼曼穿鹅黄襦裙踩木屐,发间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像是枝头新结的青梅。她将茶盏轻放在雕花梨木案上时,腕间翡翠镯子与尹珏的怀表在光影里遥遥相望,仿佛两件被时光施了咒的器物。
“尹先生是研究历史的?“曼曼忽然开口,眼眸里流转着星子般的微光。尹珏望着她杯中舒展的龙井,忽然想起敦煌遗书里那些泛黄的纸页,那些被岁月啃噬的墨迹,是否也如这茶汤般沉淀着千年的故事。
三叔适时地打断对话:“小曼这孩子爱摆弄些老物件,前些日子刚收了套明朝的茶具。“尹珏望着曼曼案头并陈的建盏和汝窑天青瓷,忽然发现建盏内壁的冰裂纹路与怀表齿轮的咬合何其相似,都是时光与匠人较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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