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池的薄雾被夜风吹散些,灵悦望着水面浮动的“曜灵”二字,袖中玉玦的热度已灼得腕骨生疼。
她忽然想起古籍阁那卷《九重天阙秘录》——“曜灵血脉者,以本命玉玦引星轨之力,可启两界通道”。
紫霄临终血书、晋升那日躁动的灵力、幻灵兽说的“执棋人”……所有线索在脑海里炸成一片光。
“灵悦!”
清冽的声音裹着风劈面而来。
邹云逸玄色广袖带起池边竹影摇晃,他单手扣住她欲掐诀的手腕,指腹几乎要陷进她腕骨:“你可知这结界一旦启动,星轨池的灵力风暴能撕碎半座仙宫?”
灵悦被他拉得踉跄半步,抬眼便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他额角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从千里外的苍梧山连夜赶回来的——方才那声鹤鸣,原是他驭鹤时震落的云。
“紫霄用命换的线索。”她反手攥住他手背,触感糙得硌人,“他死时像解脱了,说明这局里连他都是棋子。若我再等,玄冥残党怕是要先一步……”
“所以你就要拿命去赌?”邹云逸喉结滚动,指尖微微发抖,“三个月前忘川幻境,你为救我被噬心虫啃到只剩半口气;上月对抗血煞宗,你硬接了那记裂魂钉——你总说‘我有数’,可这次是星轨池,是连仙尊都不敢轻易踏足的……”
“够了。”灵悦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片雪。
她松开手退后半步,池边月光落进她眼底,那团曾让邹云逸心悸的光愈发炽烈,“你记不记得初遇时,我跪在太微殿外淋了三天雨?因为我是杂役仙侍,连替师姐求颗疗伤丹都要被掌事踩碎玉牌。”她摸向颈间褪色的银锁片,那是母亲临终塞给她的,“后来我有了幻灵之眼,成了上仙,可仙宫的暗桩、玄冥的余孽、总把我们当棋子的‘执棋人’——他们从未真正把我们当人看。”
邹云逸的呼吸突然顿住。
他想起昨日在苍梧山,有个小仙童捧着灵悦新制的养颜丹跑过,脆生生喊“曜灵上仙最好了”;想起她总把俸禄分一半给仙侍房的小丫头,自己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月白裙;想起方才在天牢,她蹲在紫霄尸体前,用帕子轻轻盖住那双手——那双手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抠干净的墙灰。
“灵悦——”
“灵悦上仙!”
急促的呼唤惊飞池边夜鹭。
红绫扶着竹篱笆踉跄跑来,发间木簪歪在耳后,左袖还勾着半截带刺的藤条。
她怀里紧抱着个漆盒,盒盖缝隙里透出半张染着朱砂的帛书:“青鸾姑娘破了玄冥的密信!他们在天机殿地下密室集结,要借星轨之力……重塑仙宫秩序!”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红绫冲到近前,漆盒“啪”地落在石桌上,帛书“刷”地展开——字迹歪扭,像是用刀尖刻上去的:“子时三刻,星轨启,旧神陨,新秩序立。”
灵悦的指尖重重按在“新秩序”三个字上。
她想起紫霄血书里的“宿命”,想起幻灵兽说过“两界通道是钥匙也是陷阱”,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他们要的不是颠覆,是洗牌。”她抬头时眼尾泛红,“若我现在退,等他们先开启通道……”
“仙宫会变成第二个幽冥界。”邹云逸接得极快。
他望着灵悦发顶翘起的碎发,那是方才被风揉乱的——和三年前她第一次跟他学御剑术时一模一样。
他忽然松开攥得发麻的掌心,取出腰间那柄缀着银铃的长剑,“心镜符带了吗?”
灵悦一怔。
“幻灵兽给的,能照出伪装的那个符。”邹云逸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绳,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湿意,“布在结界四周,若有埋伏……”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替你挡。”
灵悦突然扑进他怀里。
他玄色外袍上还沾着苍梧山的松香,和记忆里那个在藏书阁替她捡书、在忘川替她挡刀、在她绝望时说“我信你”的人,味道分毫不差。
“云逸,”她闷在他胸口笑,“你这样我会舍不得。”
“那就快点。”邹云逸拍了拍她后背,退后半步时已恢复清冷模样,唯耳尖红得滴血,“我去天机殿守着,若有异动……”
“嗯。”灵悦转身走向星轨池,玉玦在掌心烫出红印。
她深吸口气,指尖在虚空划出银白法诀——那是古卷里记载的“曜灵启”。
幻灵兽不知何时跳上她肩头,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她耳垂:“小丫头,心镜符在东南西北四角,我替你看着。”话音未落,它化作四道金光射入池边竹影,地面缓缓浮起淡金色符文。
星轨池的水突然翻涌如沸。
幽蓝波光裹着灵悦的玉玦直冲天穹,池中倒映的“曜灵”二字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搅得整片天空都泛起涟漪。
邹云逸站在竹影里,望着那抹月白身影被蓝光笼罩。
他握紧剑柄,银铃在夜风里轻响——这一次,换他守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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