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晨雾未散。
马灵悦站在议事殿外汉白玉阶上,指尖隔着素锦袖料摩挲着袖中密信的边角。
信是方才青鸾塞给她的,那姑娘鬓角沾着星子似的晨露,递信时指尖发颤:“方才藏书阁暗格里掉出的,符图边缘有星轨纹——和您幻境里那只幻灵兽说的话,像块对不上的玉玦。”
“灵悦仙君。”殿外值守的仙侍垂首行礼,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她抬眼望去,朱漆殿门正被两个仙侍缓缓推开,殿内檀木香裹着晨光涌出来,照得她腰间星轨印绶上的银纹泛起碎光。
邹云逸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玄色广袖扫过她手背:“我在殿外候着。”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淡得像片云,“若有异动,我的剑比传讯符快。”
灵悦点头,转身时瞥见他指尖悄悄勾了勾她的袖角——这是他们初入仙宫时约定的暗号,意为“我在”。
她喉间一暖,抬步迈入殿内。
议事殿比她想象中更逼仄。
十二尊鎏金香炉沿墙而立,青烟缭绕间,七位仙君的身影或坐或立。
首座上,仙尊的玄色道袍垂落如瀑,目光扫过她时,像冰棱擦过水面。
“新晋曜灵仙君,上座。”仙尊抬了抬下巴,指向末席。
灵悦刚落座,便觉数道目光刺在后颈——东极仙君的玉扳指叩着案几,西溟仙君的鎏金步摇轻晃,连向来中立的清微仙君,此刻也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双鱼佩。
“今日议事,先论仙宫未来百年气运。”仙尊话音刚落,左侧首座的紫霄仙君便站了起来。
他月白锦袍上绣着九瓣莲纹,广袖一振时,灵悦鼻尖忽然掠过一丝腥甜——那是血锈混着腐木的气味,和三年前苍梧山玄冥骸骨旁的味道,像极了。
“启禀仙尊,晚辈以为,当重启天机塔封印。”紫霄的声音清润如泉,“百年前那场祸乱后,塔中镇压的不仅是魔修残魂,更是仙宫的气运命脉。如今新晋仙君入位,正合天时,当以七尊仙君灵力为引,重铸封印。”
东极仙君抚掌:“紫霄说得是,当年我等未能彻底斩草除根,如今正该补这疏漏。”西溟仙君跟着点头,清微仙君虽未言语,却也抬眼朝紫霄颔了颔首。
灵悦垂眸盯着案上的茶盏,水面倒映着她微蹙的眉峰。
方才紫霄说话时,她分明听见有另一个声音,像锈剑刮过石墙,从他喉间渗出来——“星轨将裂,引火自焚”。
那声音里裹着的灵力波动,和她在玄冥骸骨旁见过的魔纹,纹路竟分毫不差。
“灵悦仙君?”仙尊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新晋入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灵悦抬眼,正撞进紫霄的目光里。
他笑得温文,眼底却浮着层青灰,像被阴火灼过的纸。
她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幻灵之眼即将觉醒的前兆。
三年前在藏书阁,她第一次用这双眼识破仙使的伪装时,也是这样的灼烧感。
“晚辈以为,此事需慎之又慎。”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袖中密信的符图边角硌着掌心,“天机塔封印关乎气运,贸然重启,若触怒塔中残魂……”
“灵悦仙君是在质疑我等的判断?”东极仙君拍案,玉扳指“咔”地裂了道细纹,“当年你不过是个扫洒的仙侍,懂什么气运?”
殿内温度骤降。
灵悦望着东极涨红的脸,忽然想起青鸾昨夜在她耳边说的话:“紫霄上月往玄冥殿废墟去了七次,每次都带着个裹黑布的匣子。”而邹云逸今早告诉她,那只带“天外”令牌的信鸽,最后消失的方向,正是天机塔。
“晚辈不敢。”她垂眸敛去眼底的光,指尖悄悄勾住印绶上的银纹,“只是近日偶得一卷残图,与天机塔纹似有牵连……”
“既无实证,便莫要多言。”仙尊打断她,“明日辰时,七尊仙君齐集天机塔,重启封印。退殿。”
殿外的风卷着檀香灌进来,灵悦起身时,袖中密信“哗啦”轻响。
她借整理衣袍的动作侧过身,余光瞥见紫霄转身时,广袖下露出半寸黑纹——那纹路扭曲如蛇,正是玄冥旧部惯用的魔纹。
她指尖微蜷,掌心的星轨印突然发烫。
幻灵兽在幻境里说的话忽然清晰起来:“星轨不是终点,而是开始。”而此刻,她的幻灵之眼正在眼底发烫,只待一个契机——
比如,紫霄袖口那抹若隐若现的黑。
马灵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幻灵之眼觉醒的灼烧感从眼底窜至天灵盖,她垂眸盯着案几上茶盏里晃动的水纹,借调整袖扣的动作悄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视线里浮起一层半透明的银雾,紫霄仙君月白广袖下的暗纹骤然清晰。
那哪是普通的绣纹?
分明是用影蚀草汁混着魔修精血绘制的“影蚀符”!
符纹如活物般扭曲蠕动,正顺着紫霄的袖口往腕间攀爬,每爬过一寸,他喉间便溢出一缕淡青雾气,飘向首座仙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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