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十四章
1924年的秋雨裹着股铁锈味。关东山的白桦叶黄得发脆,黑风口的山道上散落着些崭新的弹壳,黄铜表面还泛着冷光,底火印着"明治四十一年"的字样——这是三天内发现的第三处异常,土匪的土造猎枪突然换成了三八式步枪,甚至连"过江龙"这种三流匪帮,都亮出了歪把子机枪,枪管上的烤蓝在雨里闪着贼光。
燕彪蹲在落马湖的芦苇荡里,手里攥着颗刚捡的弹壳,指腹蹭过上面的樱花纹。怀表在怀里沉甸甸的,表盖内侧标注的匪帮据点旁,新添了十几个红色三角符号——每个符号代表一挺机枪,最近的那个离燕家屯只有八里地,是"滚地龙"的新营地,昨天刚用机枪扫平了上游的渔户村。
"爹,步叔叔在弹壳堆里发现了这个。"燕双鹰举着个铁皮弹药箱跑过来,箱底的日文标签被雨水泡得发胀,边角沾着片蓝布,是日军军装特有的布料。娃的胶鞋后跟磨穿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红的脚后跟,怀里的怀表链缠着铜丝,表盖内侧标注的弹药运输路线,与日军测绘图上的支线完全重合。刚满十二岁的他,已经能通过枪声分辨武器型号,比同龄孩子多了双识械的耳朵。
步鹰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左臂的绷带渗着黑血,那是被歪把子机枪扫中的新伤。"滚地龙的人换了全套家伙,"他往嘴里灌了口烧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昨天在三道沟交火,他们的机枪能连射三十发,咱们的土炮刚架起来就被打烂了。"他用刺刀挑起块弹片,边缘带着明显的膛线痕迹,与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弹道完全吻合。
燕彪展开怀表时,指腹在"恒昌行"三个字上重重划了道。表盖内侧记录的匪帮武器清单里,三个月前还是"土枪二十、鸟铳七",现在却变成了"三八式十七、机枪二",新增的武器数量与日军失踪的军火库清单惊人地一致。"他们在黑风口的老窑洞里交易,"燕彪用指甲戳着地图上的红点,"昨晚的货郎说,看见东洋兵给座山雕送了两车军火,换了十箱鸦片。"
老兵拄着拐杖挪到篝火旁,拐杖头在弹壳堆里敲出清脆的响。"我打了四十年猎,没见过土匪的枪这么齐整,"老人往火里添了把湿柴,浓烟呛得他直咳嗽,"去年花脸狼的土炮得三个人抬,现在滚地龙的机枪,一个人就能扛着跑。"他从怀里掏出颗铅弹,是去年匪帮常用的土造子弹,与地上的日军弹壳摆在一起,像个干瘪的豆荚对着饱满的麦粒。
日头爬到头顶时,了望台的哨兵敲起了铜锣。三短一长的声调用红绸子裹着,是发现重武器的信号。燕彪抓起步枪往山上跑,脚底下的弹壳硌得生疼——最近的匪帮袭扰越来越频繁,昨天抢了牡丹江的盐队,今天又烧了下游的木场,每次都用机枪开路,撤退时却故意留下些日军罐头,像是在炫耀靠山。
座山雕的队伍在鹰嘴崖下耀武扬威。二十多个匪徒扛着三八式步枪,中间架着两挺歪把子机枪,枪管上的樱花纹被红绸子缠着,看着像庙里的神像。领头的大当家穿着件日军大衣,袖口的樱花刺绣沾着血,正用东洋刀挑着件百姓的棉袄,往悬崖下扔——那是燕家屯王老五的棉袄,前天去山里采药时被掳走的。
"燕彪,有种的出来!"座山雕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机枪往了望台扫了圈,木屑噼里啪啦往下掉,"东洋太君说了,归顺的赏枪赏粮,顽抗的就像这棉袄!"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身后的匪徒举起枪欢呼,枪管上的三八式铭文在阳光下晃眼,像在嘲笑燕彪手里那杆磨掉漆的老步枪。
燕双鹰突然拽了拽燕彪的衣角。远处的桦树林里闪过片蓝布,与日军军装的颜色一模一样,树下的马蹄印是菱形的樱花纹,正往匪帮的侧后方移动。"是东洋兵的督战队,"娃的小手攥着怀表链,表盖内侧的伏击圈在心里转了个圈,"他们怕土匪私吞军火,跟着押阵呢。"
步鹰往燕彪手里塞了颗手榴弹,引线涂着防潮的猪油。"先敲掉机枪手,"他往左侧的石缝里挪,左臂的伤口扯得生疼,"我带三个人绕到后面,打他们的督战队,你把主力引到芦苇荡,那里的泥能陷住机枪。"燕彪点点头,突然发现步鹰的步枪换成了缴获的三八式,枪身擦得发亮,比自己的老伙计顺手多了。
铜锣声再次响起时,燕彪带着七个乡亲冲了出去。土炮往匪帮堆里轰出团黑烟,趁着混乱往芦苇荡撤退,故意把脚印踩得又深又乱。座山雕果然上当,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追过来,歪把子机枪在身后哒哒作响,子弹打在芦苇秆上,溅起片白花花的碎屑。燕彪数着枪声的间隔,三秒一发,正是歪把子机枪的射速,心里越发确定是日军在背后调教。
芦苇荡的泥地里,匪帮的机枪突然哑了火。沉重的枪身陷在烂泥里,两个机枪手使出吃奶的劲也拔不出来,枪管上的红绸子沾满了黑泥,像条落水的蛇。"打!"燕彪喊着扣动扳机,子弹正中座山雕的马腿,那畜生嘶鸣着倒下,把大当家甩在泥里,新买的日军大衣沾满了腥臭的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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