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像一条湿滑的毒蛇,贴着我的后颈蜿蜒而下。
那不是蛇,是汗。
粘腻,冰凉,带着铁锈和恐惧的腥气,从额角滑落,滚进领口,冻得我一个激灵。我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混沌。不是宿舍那熟悉的、印着球星海报的天花板,也不是熬夜刷题后刺眼的台灯光晕。眼前,是黑沉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木质藻井。巨大的、盘曲的龙形雕饰在幽暗中蛰伏,龙眼空洞,仿佛正从高处冷冷地俯视着我。身下,硬得硌人,铺着的锦缎触感异常陌生,冰凉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混合气味——浓重的、几乎令人作呕的熏香,拼命想要掩盖,却怎么也盖不住的、更深层涌上来的铁锈味和某种……焦糊味?
这是哪?
我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又沉又懵。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图书馆窗外刺眼的阳光,是摊开的《三国志》上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是眼皮沉得再也抬不起来时,那一声遥远又清晰的晚自习下课铃……
“陛下…陛下!”
一个尖锐、颤抖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刺破了混沌,扎进我的耳膜。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深紫色古怪袍服、面白无须的人影,正匍匐在床榻边的暗影里,抖得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他的脸,在角落里一盏微弱油灯的光晕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死人的惨白,布满皱纹的眼角,泪水混着冷汗糊了一脸。
“陛下…醒醒啊!天…塌了!塌了啊!”那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在疯狂地颤抖,“董…董卓…反了!他…他的人…杀…杀进宫来了!正…正朝着寝殿来啊!”
董卓?
杀进宫?
寝殿?
这三个词,像三道炸雷,接连在我混沌的脑海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攥得它几乎停止跳动。
三国!董卓乱政!少帝刘辩!
我…我成了那个只当了三天皇帝、然后被董卓废掉、最后被一杯毒酒鸩杀的倒霉蛋?!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陛…陛下!快…快走啊!”那老太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我的床榻边,枯瘦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再不走…就…就来不及了!他们…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啊!”
他的声音撕裂了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也彻底撕裂了我最后一丝侥幸。窗外,那隐隐约约的、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的喧嚣,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刺耳!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无数人濒死的凄厉惨嚎、兵刃疯狂撞击的刺耳金铁交鸣、沉重的靴子践踏在石板上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闷响……这一切声音,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由远及近,朝着这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寝宫,汹涌扑来!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让人窒息,已经堵在了门口!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什么皇帝,什么穿越,统统滚蛋!
我猛地从那张冰冷的、象征无上权力的龙床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身体似乎被一股纯粹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驱动着,变得异常敏捷。脚板心接触到冰凉光滑的玉石地面,那刺骨的寒意让我浑身一哆嗦,却也让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了一瞬。
跑!
只有跑!
“陛下!您的龙袍!龙袍啊!”老太监尖锐的哭嚎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忠诚。他死死地攥着我身上那件宽大累赘、绣着张牙舞爪金龙的明黄色袍子一角,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身为帝王近侍最后的职责和尊严所系。
龙袍?
去他妈的龙袍!
那玩意儿除了能把我变成一个在黑暗中无比显眼的移动靶子,还能有什么用?!
“滚开!”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变形,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求生的欲望烧干了喉咙里最后一点水分。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嗤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在充斥着死亡喧嚣的寝殿里显得异常突兀。那华贵无比、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布料,在我粗暴的动作下,脆弱得像一张纸,应声撕裂!
沉重的袍服瞬间滑落,堆积在我脚边,像一团被遗弃的、沾满污泥的破布。骤然失去那份束缚和重量,身体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快。冰冷的空气直接包裹住我的身体,反而带来一种扭曲的、属于自由的战栗。
老太监被我这一下带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一片撕裂下来的龙袍碎片。他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表情彻底凝固了,混杂着极度的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抛弃的、深不见底的绝望。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徒劳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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