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在晒谷场教清欢编草绳时，风里突然裹进了铁锈味。
他抬头，看见三公里外的山头上，一团黑影正破云而下。那影子呈流线型，像被风揉皱的铁片，落地时震得青石板嗡嗡作响——竟是个身高丈二的铁人，浑身布满刀砍斧劈的痕迹，胸口嵌着枚暗红宝石，正随着呼吸节奏起伏。
"是'铁胆战魂'。"清欢的手突然收紧，草绳在她掌心勒出红痕，"我阿爹的航海日志里写过...三十年前，南海有个武痴用活人骸骨炼了十二具'功夫兵器'，说是要替天行道。后来被朝廷用'破邪雷'轰碎了，怎么还有活口？"
陈墨摸出望远镜。铁人的关节处缠着暗金色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连着半截白骨——那是被强行抽取的武者骸骨。最醒目的是他腰间的青铜牌，刻着"镇北军"三个篆字，牌面中央有个凹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的。
"他在找你。"陈墨放下望远镜，"或者...找你体内的记忆珍珠。"
铁人突然发出一声暴喝。这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金属刮擦的轰鸣，混着无数人的低语——陈墨听见了，那是被炼入铁人的武者们最后的呐喊："杀！杀！杀尽天下负心人！"
铁人的右拳轰出。空气被压缩成实质的冲击波，晒谷场的石磨被掀飞十丈，撞断了村口的老榕树。清欢被陈墨拽着滚进草垛，头顶的稻草簌簌落下，她的脸埋在他颈窝，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别怕，亡灵合成师的字典里，没有'躲'字。"
陈墨扯下腰间的青铜匣，指尖在匣身快速划动。匣盖弹开的瞬间，十二道幽蓝光丝窜出，在空中凝成骷髅战旗——那是他用七十二具古战场遗骸的怨气炼制的"黄泉旗"，专克阳刚类的亡灵兵器。
铁人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动作突然迟缓。他胸口的暗红宝石泛起红光，关节处的锁链"咔"地绷直，竟将黄泉旗的光丝绞成碎片。陈墨瞳孔微缩——这铁人竟能吞噬亡灵之力！
"是'吞灵铁'！"清欢突然喊道，"阿爹说，这种铁是用被雷劈过的古剑熔铸的，能吸走亡灵的能量！"
铁人趁机欺近。陈墨旋身避开他的铁掌，却被扫到衣角，布料瞬间被割成碎片。他这才发现，铁人的指甲不是金属，而是半透明的骨茬，每根骨茬上都缠着细小的血丝——那是被炼入铁人的武者魂魄在挣扎。
"合成师，你该尝尝真正的痛苦了！"铁人的声音突然分裂成十二种，有老者的沙哑，有少女的清脆，有孩童的啼哭，"他们都是被你这种人害死的！"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当用活人骸骨炼兵器时，若在月圆夜注入怨气，兵器会诞生"器灵"，继承被炼者的记忆与仇恨。眼前的铁人，分明是被怨气滋养了三十年的"活兵器"。
"阿螺！"清欢突然推开他，朝村东头跑去，"把我阿娘的木鱼拿来！"
陈墨愣了一瞬，随即明白她的意图。木鱼是老巫医用千年阴沉木刻的，里面封存着他三年前合成"守墓人"时残留的亡灵碎片。他刚要追，铁人已拦住去路，铁掌带着罡风拍向他面门。
"小心！"
清欢扑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住这一掌。陈墨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比当年合成永夜魔君时的骨裂声更刺耳。他接住清欢往下坠的身体，看见她后背的衣裳被血浸透，露出半枚贝壳形状的胎记——和三天前他在珊瑚礁上发现的海妖印记一模一样。
"清欢！"他的声音在发抖。
清欢却笑了，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铁人胸口的暗红宝石："阿爹说过，真正的功夫，不是杀人，是...是护人。"她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那是海妖王残留的良知之力，"陈墨，用我的血。"
陈墨这才注意到，清欢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珍珠白，每一滴都裹着细小的海盐结晶。他将血滴在青铜匣上，匣中突然飞出无数半透明的水母丝，缠上铁人的关节。水母丝接触到铁人的瞬间，那些被囚禁的武者魂魄突然发出欢呼——原来海妖王的良知之力，能唤醒被吞噬的善念。
"原来...你才是钥匙。"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三十年前，那个用命护住渔民的小丫头...原来她的血脉还在。"
铁人的动作越来越慢，关节处的锁链开始崩断。陈墨趁机抛出黄泉旗，这次旗面上的骷髅不再吞噬力量，反而发出低沉的咏叹调——那是清欢阿娘生前常唱的《月光谣》，此刻正从旗面里流淌出来，像一根温柔的线，缠住铁人的魂魄。
"阿螺！"陈墨大喊。
藏在村东头的阿螺举着木鱼冲出来，用力砸向铁人胸口。木鱼与宝石相撞的瞬间，暗红光芒炸成碎片，铁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化作漫天铁屑飘落。铁屑中，一枚鸽蛋大小的珍珠缓缓坠地，表面流转着与清欢胎记相同的纹路——正是当年海妖王用来护住渔村的"定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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