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我在洛阳城见了一个人。"司马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是曹髦,那个被曹爽废黜的小皇帝。他躲在太学里读书,跟我说'叔公,我想回宫,哪怕只做一天皇帝'。"
陈墨的瞳孔骤缩。曹髦死在高平陵之变后的第二年,史书记载他是被司马昭的士兵当街弑杀的。可此刻司马懿的话里,藏着比史书更锋利的刀。
"曹爽要废的是曹髦的帝位,司马昭要杀的是曹髦的命。"司马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让人配的'还魂散',能让死人活过来,但要拿施术者的阳寿换。"
他打开瓷瓶,里面飘出淡紫色的烟雾,渐渐凝成少年模样——是曹髦,眉目间还带着未褪的青涩,腰间挂着被曹爽收走的玉圭。
"陈先生,你能合成亡灵。"司马懿将瓷瓶递给他,"可你知道吗?真正的亡灵,是想活。"
陈墨接过瓷瓶,少年的魂雾钻进他的掌心。他能感觉到那缕魂的温度,像极了当年他在乱葬岗救下的第一个亡灵,是个被活埋的小女孩,她的魂在他掌心跳了三天三夜,最后说:"哥哥,我想回家。"
"子时三刻。"司马懿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狼藉,"去高平陵顶的观星台。曹爽的九世锁魂阵在那里,司马师的夺魂蛊也在那里。陈先生,你要做的不是杀人,是...让他们活过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司马懿掀开门帘,月光下站着个穿素衣的女子,是司马师的夫人夏侯氏,她的脖子上缠着带血的丝绦——是"尸毒蛊"发作了。
"父亲!"她踉跄着扑过来,"司马师他...他说要去劫囚车,救那个被曹爽关着的...被曹爽关着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墨看见她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明白过来——夏侯氏也是被下了蛊的活死人,而蛊引,就在司马师的玄甲里。
"走!"司马懿一把推开陈墨,"去观星台,我拖住他们!"
陈墨没有动。他摸出怀里的青铜灯盏,点燃尸香,灯焰腾地窜起三尺高,在地上投出巨大的阴影。阴影里,曹髦的魂雾正在凝结,司马师的影子在扭曲,司马懿的白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破碎的旗。
"你们都以为这是局。"陈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可你们忘了,亡灵合成师的局,从来不在棋盘上。"
他将两块玉璜按在胸口,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他在东汉末年的乱葬岗第一次合成亡灵,是个战死的将军,将军说:"我不想当鬼,我想回南阳老家,看看我娘种的桑树。"后来将军的魂附在陈墨的玉璜上,陪他走了八百里乱葬岗,直到遇见第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所以啊。"陈墨睁开眼,眼里有星子在跳,"你们争的江山,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观星台的钟声响了。陈墨抬头,看见月亮正缓缓沉入天枢星的位置。他握紧玉璜,对着风轻声说:"曹髦,司马懿,司马师,夏侯氏...你们不是棋子,是人。"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的碑纸,陈墨看见远处的山路上,有火把连成星河。那是曹爽的二十万大军,正朝着高平陵奔来。而在他们的头顶,亡灵的影子正在聚集,像一片黑色的海,正托着什么往天上飞。
"陈先生!"司马懿的声音从山下传来,带着血沫,"快走!"
陈墨没有走。他将玉璜抛向空中,两块玉在月光下发出刺目的白光,照见了九世曹氏先王的魂——他们不是凶神恶煞的厉鬼,是穿着冕服的老人,眼里带着欣慰的泪。
"回家吧。"陈墨轻声说。
九世魂雾突然散去,化作漫天的萤火。陈墨看见曹爽从大帐里冲出来,手里举着剑,却突然愣在原地——他的影子里,不再有锁魂钉的痕迹,而是缠着几缕淡金色的光,像极了小时候母亲为他系的平安绳。
"这...这是怎么回事?"曹爽喃喃。
陈墨走向他,手里捧着曹髦的魂雾。少年的魂雾在他掌心跳动,像只急于归巢的鸟。
"曹将军。"他说,"您的侄孙想回家。"
曹爽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他接过魂雾,轻轻贴在胸口。魂雾钻进他的身体,他的白发开始变黑,眼角的皱纹慢慢舒展,像是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在太极殿接受皇帝亲赐的酒盏。
"陈先生。"他声音哽咽,"您到底是谁?"
陈墨没有回答。他走向司马懿,老人的白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
"您赢了。"陈墨说。
司马懿摇头:"不,是曹魏赢了。是我赢了。"
山脚下的火把越来越近。陈墨望着漫山遍野的火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另一个乱世,他也是这样站在高处,看着两个阵营的士兵举着火把互相砍杀。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改变的是胜负,后来才明白,他要改变的,是这些举着火把的人,心里的刀。
"该走了。"他对司马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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