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由乱石构成的巨大坟墓,是比城墙更难逾越的天堑。攻城的路,只剩下那条被冻得坚如磐石的护城河。
宽阔的冰面,就是辽国铁骑最好的跑马场。
“咳……咳咳!”
周邦彦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肺叶,眼前阵阵发黑,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五脏六腑皆已移位,右臂筋骨尽断,能活下来,已是天幸。再战,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他不能退。
他身后,再无一人。
“扶我……起来。”
周邦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少帅!你的伤……你不能再动了!”雷横哭喊道。
“扶我起来!”
周邦彦的眼神陡然锐利,像一把刚刚从冰水中淬火的刀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雷横不敢再劝,和另一名幸存的漕帮弟子,如同对待一件最珍贵的、布满裂纹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上架起,让他靠在了一段断墙上。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狼藉。
他看到了废墟下,那些被特意安放在城墙内侧、盖着厚重油布的巨大弩床。看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等待着被点燃的火油罐。
第一阵,他惨胜,却也付出了计划之外的惨痛代价。
小七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可以推倒重来的沙盘推演,每一步,都踏在无数人的生死之上。
他缓缓抬起那只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手指出奇的稳定,指向远方那片在暮色下泛着幽幽青光的冰面,声音嘶哑而冰冷。
“传令,漕帮水鬼,准备……破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今日,是清明。
按照汴京的习俗,百姓会在入夜后,于汴河之上,放下承载着对逝去亲人哀思与祝福的河灯。
往年的此刻,汴河两岸早已是火树银花,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而今夜,两岸死寂。
只有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火,从远处的水门上游,顺着冰冷的河水,悠悠地、沉默地飘了下来。
一盏,两盏,成百上千盏。
那些昏黄的、微弱的光,像无数战死亡魂睁开的眼睛,静静地,悲悯地,注视着这片即将被鲜血彻底染红的战场。
辽军的战鼓声,如同地府沉闷的雷,开始擂响。
咚。
咚咚。
那鼓点,不疾不徐,却沉重无比,一下一下,敲在每个幸存者最脆弱的心上,敲得他们血气翻涌,五脏欲裂。
周邦彦看着那些河灯,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讽刺。
“咚——!”
辽军的鼓声,骤然变得激昂而狂暴!
黑色的潮水,开始动了。
无数的辽军前锋,挥舞着雪亮的弯刀,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如同一股黑色的、奔腾的洪流,冲上了那片在河灯映照下,泛着诡异光芒的冰面!
“来了。”
周邦彦喃喃自语。
他缓缓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重重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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