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怎么了?”莫里斯被洛兰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几乎站立不稳的姿态吓得不轻,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
就在洛兰咬牙强忍剧痛,试图重新睁开眼看清那个“影子账户”的关键标记时,莫里斯的目光已经惊恐地锁定在那些银灰色符文最终汇聚指眼的、羊皮卷上一个并不特别起眼的角落标记上。
“那是……银鹫……是银鹫!”莫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又猛地压低,如同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罗森博格侯爵!帝国……军务大臣海因里希大人的……亲弟弟?!”他脸色惨白如纸,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濒死般的恐惧,“大人!这……这不可能!我们一定是弄错了!海因里希大人……”莫里斯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几乎语无伦次。
——“军务大臣海因里希”!
这个名字如同在洛兰濒临崩溃的意识风暴核心,猛然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嗡鸣的数据洪流瞬间沸腾爆炸!那枚贴着胸口的克劳迪乌斯家族徽章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高温!
“呃啊!”
洛兰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剧烈一晃,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前璀璨迷乱的数据流骤然熄灭,视野被一片纯粹、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整个人向后软倒,撞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意识如同坠入深海的石子,在无尽的冰冷黑暗中迅速沉没、消散……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混沌漂流。
意识仿佛从深不见底的冰水中艰难上浮,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心力。洛兰首先感觉到的是后颈和脊椎尖锐的酸痛抗议,仿佛被无形的重物碾压过。她费力地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视野里是熟悉的穹顶阴影轮廓,空气里那股陈腐的纸张、墨水和冰冷金属的气息依旧浓重,只是其中混杂了一种新的、微弱却刺鼻的味道——是某种提神药油的辛辣气味。
紧接着,一张写满焦虑的脸庞占据了模糊视野的中心。是莫里斯·韦伯。他早已没了平日的刻板沉稳,灰蓝色的眼睛因熬夜和恐惧布满鲜红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深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锡盒,盒盖开着,里面是深褐色的粘稠药膏,那刺鼻的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大人!天佑吾皇,您总算醒了!”莫里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飞快地将药膏盒子盖上放到一旁,双手下意识地虚空向前虚扶,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真的触碰洛兰,悬在半空显得异常笨拙,“您……您刚才突然就晕过去了!脸色白得像雪!吓死我了!您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要不要立刻叫御医?”
洛兰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勉强安抚了胸腔里依旧翻腾不休的恶心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疲惫的神经。她没有去碰那明显是莫里斯为她涂抹在鬓角太阳穴的药膏,冰冷的指尖缓缓摸索到了胸口。隔着层层衣物,克劳迪乌斯徽章的位置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同余烬般的微温。那份灼热,连同方才那种如同灵魂被撕扯出躯壳、被迫窥探深渊力量轨迹的恐怖体验,清晰得令人战栗。
“莫里斯……”洛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份卷宗……罗森博格侯爵……指向海因里希……你确定?”
莫里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悬在半空的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仿佛那厚重的橡木随时会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撞开。他吞咽了一下,喉咙滚动,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恐惧:“大人……千真万确!那个标记……属于罗森博格的银鹫纹章变体……只有核心血脉才会使用……而罗森博格侯爵,正是海因里希大人的胞弟!他们……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说到这里,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大人,这已经不是逃税了……这是在帝国心脏上挖血!动他们……就等同于……”
“等同于挑战帝国军务大臣,挑战他背后盘根错节的整个武勋集团。”洛兰替他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带着洞察一切的疲惫了然。她撑起身体,那股晕眩感再次袭来,让她微微摇晃了一下。她拒绝了莫里斯试图搀扶的手,自己扶着冰冷的黑曜石桌面,慢慢站了起来。
脚下帝国财政部那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板,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坚不可摧的实质感,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一片蔓延开的、更深的寒冷。她踱步到那幅巨大的帝国疆域图前。地图上那些象征着财富的斑斓区域,如今在她眼中,仿佛都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不祥的黑雾。巨大的帝国疆域图上,那纵横交错的河流与山脉脉络,此刻更像帝国财政被蛀空的残破血管与枯骨。她曾以为前任留下的,仅仅是一个濒临崩溃的烂摊子。现在看来,那分明是一座精心布置、步步杀机的雷区!而她,洛兰·冯·克劳迪乌斯,或者说周明,正赤着双脚,站在雷区中央,手中唯一的灯盏,是胸中那团燃烧着现代金融之火却随时可能失控反噬的诡异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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