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洛兰猛地从桌面弹起,发出一声短促惊骇的尖叫,整个人向后重重撞在椅背上,椅子腿与坚硬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冷汗如同溪流般顺着额角淌下,滑过剧烈起伏的颈侧——那里,正是幻象中匕首刺入的位置!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和剧痛感残留不去。
“克劳迪乌斯大人?”守在门外的心腹、税务官亚诺猛地推开门,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和忧虑,“您怎么了?需要叫御医吗?”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洛兰惨白的脸和布满冷汗的额头。
洛兰急促地喘息着,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完好无损却仿佛还在隐隐作痛的脖颈,另一只手慌乱地抓起桌上的一张废稿纸,试图盖住那本摊开的、记录着埃尔顿公爵恐怖真相的账簿。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没…没什么,亚诺。”她的声音干涩异常,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只是…有些疲惫,旧疾…有点发作。不用惊动御医。”
亚诺的眉头紧紧锁着,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洛兰试图遮盖账簿的慌张动作,以及那本摊开的账簿页面上,几个醒目的、尚未完全干透的墨点——那是洛兰刚才剧痛之下,手中羽毛笔失控跌落溅上的污迹。他的视线在那几个墨点和洛兰惊魂未定、死死按住脖颈的手之间,不动声色地来回扫视了一遍。一种无声的警惕和凝重,在他眼底深处蔓延开来。
“大人务必保重身体。帝国财政,此刻全系于您一身。”亚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没有追问,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他微微躬身,正要谨慎地退出去。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个穿着军务处低级书记官服饰、面孔陌生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
“打扰了,克劳迪乌斯大人。”年轻书记官的声音平板无波,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掠过洛兰苍白的脸和桌面上被墨渍污染的账簿,“军务大臣海因里希阁下派我前来。阁下对本月南部边境军团冬季要塞加固费用的拨款进度异常关切,尤其是涉及埃尔顿铁矿供应的那部分款项。他希望能立刻看到您签批的最终拨款令副本,以及相关铁矿采购价的明细核算报告。”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阁下强调,这是关乎边境防线稳固的要务,刻不容缓。相关文件,需要立刻呈递军务处归档审查。”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寒意,比窗外呼啸的北风更加凛冽刺骨,瞬间冻彻了洛兰的四肢百骸。海因里希!那个在朝堂上被她当众戳穿虚报军费、颜面尽失的军务大臣!他选择的时机如此精准,目标如此明确——直指埃尔顿!这绝不是一个巧合!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带着血腥味的试探!
洛兰强迫自己松开按住脖颈的手,尽管指尖的冰凉仍未散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一同压下。她抬起头,迎向书记官那双隐含逼迫的眼睛,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属于帝国财政大臣的、冰冷而疏离的公式化微笑,尽管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回复军务大臣阁下,”洛兰的声音带着一丝竭力控制下的平稳,却掩不住深处因愤怒和危机感而滋生的微颤,“涉及边境防务的文件非同小可,每一笔核算都需严谨无误。相关拨款令的核验签批尚在进行中,国土矿务司也未完成对埃尔顿铁矿最新采购价的最终核定。一旦流程完备,文件自然会按帝国规章,第一时间送达军务处备案。此刻,”她的目光陡然锐利,直视着对方,“恕我无法提供。”
书记官脸上的公式化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位年轻的财政大臣在如此狼狈的状态下,态度依然如此强硬。“大人的意思是……单据还不齐全?”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我的意思是,”洛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违逆的决断力,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激流,“帝国财税法规,高于一切私人意愿和部门催逼。该到的文件,一份都不会少。不该提前看的,”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桌面上那本露着一角的致命账簿,话语像淬了寒冰,“谁也不能看!”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壁炉中的木柴发出一声剧烈的噼啪爆响,迸溅出一簇短暂的火星,随即又黯淡下去,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书记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死死盯着洛兰,眼神阴鸷,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僵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快步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黑暗中。
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合拢。房间里只剩下洛兰粗重的喘息声、烛火不安的跳动声以及窗外风雪渐强的呜咽。亚诺沉默地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得如同脚下的石板。他慢慢走到门边,无声地落下沉重的门闩,咔哒一声轻响,如同锁死了一道通往深渊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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