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召。
洛兰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空气似乎凝滞在肺部。她合上那厚重的墨绿色账簿,指尖划过冰冷的封面,最终停留在那个烫金徽记的位置。她摘下胸前的家族徽章,将其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嵌入皮肉。
风暴的核心,主动向她张开了旋涡的大门。
——
皇宫深处,女皇专属的狭长御书房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里。壁炉中火焰无声跳动,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冰冷凝滞。巨大的帝国疆域图在昏黄灯光下透出古旧的气息,阴影在墙壁角落无声蔓延。
女皇奥菲莉亚·伊丽莎贝特一世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身影几乎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奏章阴影之下。她并未穿着象征无上威仪的帝袍,仅着一件深紫色的天鹅绒常服,平日里一丝不苟梳起的金发略显松散地垂落几缕在额前。灯光从侧面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那份被帝国权杖千锤百炼出的冷硬威严此刻松动了,显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凝重与疲惫。她甚至没有抬眼,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交叠在书案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洛兰屏息凝神,在女皇书案前垂首肃立。书房内侍早已无声退至门外,厚重的雕花木门紧紧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寂静如同无形的潮水,带着巨大的压力沉沉拍打在洛兰周身。空气里悬浮着看不见的尘埃,混杂着羊皮纸、墨水、陈旧木材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专属于这位帝国最高权力者的清冷幽香。时间仿佛被这粘稠的寂静拉长了,每一秒都沉重地坠在心口。
终于,女皇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低沉得几乎没有起伏,却像冰棱刺入骨髓深处:“海因里希……军费贪墨一事,你,有几成把握?”
洛兰抬起眼帘,迎上女皇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穿透一切的冰冷洞察力。洛兰深吸一口气,胸口克劳迪乌斯的徽章似乎回应般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陛下,”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稳定,“臣所见,非臆断推测。”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缓缓抬起右手,置于书案上方。指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竭力控制着体内那股奔涌不息的能量。胸前的徽章骤然变得灼热!幽蓝的光芒瞬间在指尖凝聚、迸发!
嗡……
空气轻微震颤。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淡蓝色光幕自她掌心流泻而出,如同星河流淌,在书案上方无声铺展开一幅巨大、精密、持续流动变幻的立体画卷!
金色的洪流代表帝国拨付的海量军费,本该如汹涌大河般流向边境要塞的城墙、士兵的盔甲、粮仓的谷堆。然而此刻,这条金色大河在奔涌过程中,被数只狰狞的、由数据组成的巨爪狠狠撕裂、攫取!庞大的金币流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分流,通过无数条细密却清晰可见的罪恶支脉,贪婪地注入几个标注着显赫姓氏的贵族图腾之中!那些代表着“边境堡垒修复”、“战甲补充”、“军马采购”的标记区域,此刻却黯淡无光,数据流稀薄得如同垂死的溪流。与之形成残酷对比的,是那些贵族图腾因吞噬了海量军火而变得异常明亮、膨胀,甚至隐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色暗光。
整个御书房仿佛被这片冰冷的蓝色魔光冻结了。壁炉的火焰失去了温度,只剩下苍白的光影在女皇凝固的脸上晃动。她死死盯着那片悬浮在空中的、流淌着帝国鲜血的蓝图,身体挺得笔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王座上。那是一种超越愤怒的死寂,如同暴风雪降临前万籁俱灭的恐怖宁静。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反复切割着那些清晰的罪恶支脉,落在其中一个最为庞大、最为刺眼的图腾上——那是剑与盾交叉的徽记,属于海因里希家族。
时间在寂静中沉重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女皇才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锈住了般,抬起头。她的视线从冰冷的数据洪流上移开,重新落在洛兰脸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洛兰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被至亲重臣背叛的蚀骨寒意、帝国根基被蛀空的震怒、以及权力巅峰者无可言说的、深重的疲惫与孤独。
“……证据。”女皇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朽木,“除了这……‘神迹’,我要足以钉死铁荆棘公爵、钉死他背后所有人的……铁证。”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孤狼舔舐伤口的血腥气。
洛兰指尖微动,悬浮的蓝色数据洪流瞬间收缩凝聚,最终化为一点幽光没入她胸前徽章。书房骤然暗淡下来,只剩下壁炉微弱的光源。
“陛下,”洛兰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前任财政大臣埃尔哈特大人,在彻底清查帝国北部三郡贵族资产与税赋记录时,付出了他的生命。”她微微停顿,目光直视女皇陡然锐利起来的眼睛,“他留下了指向性的密文记录。指向北方‘红蛇’。指向……军务大臣府邸的某些隐秘账册。”
“红蛇?”女皇的瞳孔猛地收缩,搭在扶手上的指关节因用力而爆出青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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