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奥托·弗兰茨走了进来,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黑色管家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手中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氤氲、散发着安神草药芬芳的花茶。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视线却敏锐地扫过书房,第一时间落在了洛兰紧握的手上,以及她面前那本边缘焦黑的账簿上。
在看到账簿的那一刻,奥托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蓝灰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悲伤?是恐惧?还是……一种洛兰无法解读的、沉重的了然?
“夜深了,小姐。您需要休息。”奥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洛兰手边不远处的桌角,动作精准无误,目光却未曾离开那本账簿。
洛兰没有碰那杯茶。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奥托的脸庞,没有丝毫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和迫切的追问:“奥托,这本账簿……它是怎么回事?”她将账簿往前推了推,指尖点在那些触目惊心的焦痕上,“它属于‘她’,对不对?属于……洛兰大人?”说出那个名字时,洛兰感到一阵奇异的疏离和沉重。
奥托沉默了。他挺直的身躯似乎有瞬间极其微小的佝偻,仿佛被看不见的重量压弯了一下脊梁。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垂落,凝视着那本账簿,如同凝视着一座亲人的墓碑。
“是的,小姐。”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带着一种极力克制却依然流露的沉痛,“这本账簿……是火灾之后,我……我从小姐书房的火场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只有它……”后面的话语哽在喉头,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大火?”洛兰追问,心跳如鼓,“意外?还是……?”
奥托猛地抬起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悲愤的无力感。“意外?不,小姐!”他用力地摇头,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平稳,微微发颤,“那场火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小姐的书房……是她平日处理公务最核心的地方,守卫森严,怎会轻易失火?怎会偏偏在……”他猛地刹住了话头,眼神痛苦地闪烁了一下,似乎触及了某个禁忌的核心。
洛兰感到空气中的寒意骤然加深。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奥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奥托,告诉我!她……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个身体……这个家族……”她低头瞥了一眼颈间那枚冰冷的徽章,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它古老的花纹,“还有这个……它到底是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带着现代灵魂穿越而来的迷茫、恐惧和被卷入致命旋涡的愤怒,在寂静的书房里砸下。
奥托的身体重重地晃了一下,脸色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灰败。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积聚勇气,又似乎在回忆某些沉重得足以压垮心灵的往事。终于,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的蓝灰色眼眸,此刻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和沉重的宿命感浸透了。
“克劳迪乌斯……”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回响,每个音节都浸透了苦涩,“这个姓氏,小姐,它并非表面看来那般荣耀稳固……它背负着诅咒,流淌着……不被帝国主流所容的血脉。”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诅咒?血脉?”洛兰的心沉了下去,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徽章紧贴着皮肤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是的,小姐。”奥托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看到了遥远而血腥的历史,“我们家族的祖先……曾是那些被世俗所惧怕、被光明教会斥为异端的‘数字先觉者’。他们能看到常人不可见的经济脉络,洞悉财富流动的轨迹……这在某些人眼中,不是天赋,而是魔鬼的契约,是动摇统治根基的邪术!”他枯瘦的手微微发抖,“数百年的围剿、猎巫……克劳迪乌斯的血脉几近断绝,被迫隐藏在世俗权力的阴影之下,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爪牙,只为生存。”
洛兰的呼吸屏住了。数字先觉者……数字魔法!现代金融知识带来的敏锐直觉与管家口中的古老秘辛瞬间撞击在一起,迸发出骇然的火花。她体内的力量并非无缘无故的恩赐,而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古老诅咒!
“诅咒……不仅仅是外界的迫害。”奥托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更是血脉觉醒的代价。每当克劳迪乌斯的血脉中出现真正强大的‘数字之眼’,当那双眼睛开始清晰地洞穿帝国财富流动的本质,尤其是……当它试图去触碰那些被精心掩盖的、最肮脏的脓疮时……”他停顿下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沉的恐惧和悲凉,“死亡……便会如影随形。”
他的目光缓缓移回,落在洛兰苍白而震惊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前任大人……您的‘姐姐’洛兰大人……她是近百年来,血脉力量最为纯净强大的一个。她真正‘觉醒’了。她看到了太多……她正在追寻的真相……”他的视线扫过洛兰压在手掌下的那张名单,“正是那些足以让帝国最顶层的大人物们粉身碎骨的真相。她的下场,您已经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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