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天佛足踏金河，衣袂翻飞如卷云。
元彬被他提在掌心，指尖还残留着抓空时的刺痛——那盏路灯的光，徐娇娇奶奶的寻人启事，终究还是被云层吞了去。
他喉间发腥，不知是被金绳勒的，还是心尖在渗血。
"悲天佛，停步。"
声音自裂痕深处漫出，像青铜钟撞碎星幕。
悲天佛脚步一顿，掌心的元彬突然觉得周身压力骤增，仿佛有无数道目光穿透云层，钉在自己天灵盖上。
虚空中，那半道裂痕"唰"地绽开。
一位着玄色道袍的老者踏戟而出，戟身缠满的宝石每一颗都流转着星辉，最顶端的夜明珠里，隐约可见三千世界虚影。
元彬瞳孔微缩——这老者的气息，比悲天佛更让他魂魄发颤，像被扔进了沸水与寒冰交织的熔炉。
"多宝。"悲天佛合掌，金河在脚下凝滞成金箔，"你我分属佛道，各守轮回，今日拦我，可是要管这因果？"
多宝天尊抚了抚长须，目光扫过元彬："因果？
你佛国要了却的因果，未必是这小子该受的劫。"他戟尖轻点，元彬身上的金绳突然爆出火星，"且他体内有我彼岸残印，你动他，便是动我道统。"
"残印？"悲天佛眉峰微挑，掌心泛起佛光，元彬眉心骤痛，似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拽出。
他惨叫出声，眼前闪过水德星君的虚影——当年夺舍时留下的仙魂烙印，此刻正被两股力量拉扯，像风中残烛。
"好个彼岸手段！"悲天佛冷笑，"原来你早把他当鼎炉养着。"他屈指一弹，金河突然化作千万金链，缠向多宝天尊的长戟，"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断了你这因果！"
多宝天尊不躲不闪，戟身宝石同时爆亮。
每颗宝石里都飞出一道法相：有的执剑，有的持琴，有的怀抱金炉，竟全是彼岸大能的虚影。
金链缠上法相的刹那，法相齐吼，金链寸寸崩断，碎成星尘落向人间。
元彬被震得吐出一口黑血。
这血里竟裹着根青黑色发丝——是徐娇娇塞在他衣袋里的，说等她考上大学就编个同心结。
他混沌的意识突然清明，死死攥住那根发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娇娇...我还没..."
话音未落，悲天佛的佛光突然裹住他的手。
青丝在佛光中竟开始生长，根须穿透元彬掌心，扎进他经脉，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多宝天尊突然眯起眼："这是...九幽冥火的引？"他戟尖直指悲天佛，"你佛国竟把幽冥火种种在凡人身上！"
"多嘴！"悲天佛左手结印，元彬眉心渗出一滴金色泪滴——那泪滴里竟有众生悲苦之相，"此乃悲天佛泪，渡尽因果。"他右手一抓，佛泪便要融入元彬天灵盖。
多宝天尊瞳孔骤缩："渡因果？
分明是拿他做容器，收佛国千年业障！"他长戟横扫，三千法相齐出，直接轰碎悲天佛的金河。
悲天佛不得不松手护心，元彬顿时像断线风筝般被甩了出去。
"啊——！"元彬撞碎三重云层，青丝在体内疯长，每根根须都在抽取他的生机。
他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皮肤，突然想起水德星君说过的话："凡人的命如朝露，可有些执念，比仙魂更坚韧。"他攥紧青丝，指甲陷进肉里，"徐娇娇...我还没带你去看...归处的灯..."
下方突然传来轰鸣。
悲天佛和多宝天尊的斗法已波及星轨，几颗凡人口中的"吉星"正在坠落，砸得云层千疮百孔。
有强者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东极仙岛的剑鸣，幽冥地府的鬼哭，甚至海外妖域的龙吟，都混在这团乱局里。
"老佛，这因果我接了！"多宝天尊的法相撕开虚空，长戟直取悲天佛咽喉。
悲天佛反手结出万佛朝宗印，却还是慢了半拍——戟尖刺破他左肩，鲜血溅在元彬脸上，温热得像凡人的泪。
元彬在半空翻了个身，看见悲天佛红了眼："你敢伤我？"他周身佛光化作实质，竟凝成一尊千手佛相，每只手都握着降魔杵。
多宝天尊的法相瞬间被击碎七尊，玄色道袍也被划开数道血口。
"小辈，受死！"千手佛相的降魔杵当头砸下。
多宝天尊咬碎舌尖，喷出一口金血，长戟突然暴涨千丈，硬接了这一击。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元彬觉得耳膜要被震裂，眼前只剩白茫茫的光。
等他再能视物时，悲天佛和多宝天尊都半跪在地，气息萎靡。
多宝天尊的长戟断成两截，悲天佛的千手相只剩三只手臂。
元彬突然觉得浑身一轻——缠在体内的青丝竟开始燃烧，九幽冥火顺着经脉往上窜，烧得他意识模糊。
"拿命来！"悲天佛踉跄着冲过来，指尖凝着佛泪。
多宝天尊拼尽最后力气掷出半柄长戟，正插在悲天佛腿上。
悲天佛吃痛，抬手就是一掌拍向元彬。
这一掌，带着佛国千年的怒火。
元彬甚至来不及闭眼，就觉得胸口像被山压了，喉间涌出的血里混着细碎的骨头渣。
他模模糊糊看见自己的生机正从指尖流逝，像漏沙般止不住。
"元彬！"
是谁在喊？
是李峰？
是徐娇娇？
还是...水德星君？
元彬想应，却发不出声。
他望着逐渐灰暗的天空，突然有片金色羽毛落在他眼前——那羽毛泛着琉璃光，每根羽丝都刻着古老的梵文。
"啾——"
清越的鸟鸣穿透血雾。
一只周身金光的鸟儿俯冲而下，尖喙轻轻叼住他后领。
元彬最后看见的，是悲天佛和多宝天尊震惊的脸，以及鸟儿背后，隐约露出的半片青铜色翅膀。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鸟儿的声音，像梵唱又像轻笑："两个老东西，抢了这么久，倒不知捡了个快死的。"
云层外，那座悬浮的玉台又震颤起来。
青铜灯盏里的灯芯，终于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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