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静安骑着自行车,把大姐借给她的钱存到银行。
静安又骑车去了母亲的裁缝店。
裁缝店门口,有人在打公用电话。母亲踩着缝纫机,后背弯成一张弓,头发鬓角都白了。
等打电话的人走了,静安就把周英借钱给她买楼的事情,跟母亲说了。
静安说:“妈,九光来咱家你别说漏了,就说你和我爸借给我的钱。”
母亲说:“家里哪有那么多的钱,你爸看病还四处借钱呢,九光能信吗?”
静安想了想:“九光有些事情是不懂的,就说我爸救火,厂子给了一笔补偿金,这不就得了吗?”
母亲笑了,从缝纫机旁抬头看着静安,有些担忧地说:“你这谎话撒得还挺圆乎,静安呢,你可别学得太滑了!”
静安苦笑:“妈,我还能滑成啥样?这性格改不了!”
静安的脑袋有时候灵光,有时候笨。功夫不到家。
静安又买了点吃的,回家去看望父亲。
父亲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用锥子在拆衣服。
母亲做的有些衣服需要修改,父亲就把缝好的线拆掉。
父亲两只手上烧坏的地方,嘎巴都掉了,手掌上露出粉红色的肉,薄薄的一层,仿佛一用力,那层肉皮就会崩开。
父亲下巴上还有额头上的烧伤,比手上的伤轻一些,也露出粉红色的肉。
看见静安去了,父亲兴奋地说:“过年你妈买的冻梨还有呢,在仓子呢,你拿几个回来,化上。”
静安到仓房拿回几个冻梨,放到水盆里化着。
父亲说:“前两天杨厂长和姜厂长来了,还带来一些慰问品,还给留下一沓钱呢,厂子对我不错。”
静安说:“爸,你每月的工资是不是都按时开呢?”
父亲说:“按月拿工资呢,爸也想了,我歇得差不多,打算下周就去上班。”
静安说:“爸,你别去了,再歇一个月吧,我怕你手掌用力搬货物,非出血不可!”
父亲说:“你妈也这么说的,那我就再歇一个月。”
静安把大姑姐借钱,不能告诉九光的事情,又跟父亲说了。
父亲说:“好好跟九光过日子,大姑姐对你们多好啊,人家凭啥对你好?就是希望你跟人家弟弟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了人家呀!”
静安点点头:“爸,我记住了!”
静安从娘家出来,又去了一趟邮局,给弟弟汇去50元钱,补贴弟弟的伙食费。
原本,她打算一起给弟弟汇去一百块,让他分成两个月花,又一想,弟弟手松,提前给他,下个月,弟弟就得吃馒头榨菜。
骑车路过长胜舞厅的时候,静安想去看看刘艳华。
但她没有进长胜,她在马路对面的电话亭给刘艳华打个传呼。
刘艳华却迟迟没有回话。大概是忙呢?忙什么呢?
静安推车想走,身后的电话响了,电话亭的主人接起电话,聊了起来,不是刘艳华打来的。
静安骑上自行车,刚蹬了两下,身后有人喊:“静安,静安!”
是刘艳华的声音。
静安一回头,看到刘艳华风风火火地从舞厅跑出来,一路咯咯地笑着。
刘艳华的身后跟出一个男人,一身黑色的皮衣,是葛涛。葛涛站在门口,斜睨着静安。
静安下了车,等刘艳华跑过来。
刘艳华拍了一下静安的肩膀:“我一看传呼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就是对面的电话亭,我就没给你打电话——”
静安说:“怎么样,过得好吗?”
刘艳华笑着说:“可好了,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有钱赚,好得不得了,比过年都好。”
静安羡慕刘艳华:“别跟我说了,给我的心都整活了。”
刘艳华伸手来摸静安的胸口:“心本来就是活的,心要是死了,人就完了。你啥时候来呀,我等你呀!”
静安说:“我就是来看看你,想你了。”
葛涛站在门口,冲刘艳华喊:“艳华,快点回来,你那桌客人等着呢,一会儿人家走了不给你小费,可别哭叽尿嚎的!”
刘艳华说:“静安,我先回去了,晚上下班没事你就来呗,唱一首歌挣一首歌的钱,多好啊!要是我有你这嗓子,我钱都挣飞了。那嗓子不是谁都有的,老天爷赏饭吃,你还不要?你可真是穷命!”
刘艳华说话一针见血,又准又狠。
静安说:“行了,你快回去吧!”
看着刘艳华跑回长胜,静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好像浑身的力气,忽然一下子都抽没了,她连骑车的力气都没有。
她推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缓缓地走着,思绪万千。
周英虽然借给他们五千,但买楼的钱还不够。
静安也打算跟父母借点,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算上,可距离买楼的钱,还得差一些。怎么办呢?
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刘艳华一样去挣钱呢?
她的心彻底地活了,不想这么平庸地活着。
她想挣钱,想买楼,想搬离婆家的院子,不想让冬儿从小就接受周家的处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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