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伟到办公室办事,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厂服,弯着腰,在收拾厕所。
李宏伟只看到女人的背影,他就认出那是静安。
他心里咯噔一下,静安进了办公室,就干这些活儿?
等静安忙完了,来到走廊上,看到李宏伟,静安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幸亏戴着口罩,李宏伟看不到她的脸是不是红了。
静安说:“小哥,你看到我扫厕所了?”
静安说得委婉了一些,说“扫厕所”,没有说收拾厕所。
李宏伟说:“到外面说去——”
李宏伟在前面下楼。静安默默地跟在后面。
到了楼外面,走到自行车的棚子前,李宏伟停下脚步,回头,默默地看着静安,说:“你调到办公室,就干这活儿?”
静安想了想:“也不总干,这工作有时间给孩子送奶。”
李宏伟说:“你倒是想得开,那还不如在车间扫地,也比在办公楼扫厕所强。”
李宏伟有一句话没说,在车间扫地没人瞧不起,大家都是工人。
但在办公楼扫厕所,你就会被整个办公楼里的人瞧不起,因为其他人都是干部,或者是科员,只有你是勤杂工。
静安倒是有点想开了:“比车间好一点,办公楼里没有噪音——”
静安不知道办公楼里除了没有噪音,还有什么比车间更好。
静安默默地垂着目光,她也委屈,可她没文凭,调到办公楼,除了扫地,她又能干什么?
秋天了,树叶开始变黄,秋风一阵冷似一阵,整个世界,都显得萧瑟,冷清,空旷。
李宏伟仰头看着白杨树上飘落的黄叶,忽然想起静安母亲开的裁缝店。
他想起那天傍晚,他拿着布料,推开母亲的裁缝店,看到母亲在灯光下缝着衣服,一直低着头,灯光将她的额头打亮——
静安的额头,跟母亲的额头很相似——
李宏伟看着静安:“那天,我去裁缝店,做一条棉裤——”
静安说:“顾客多吗?”
李宏伟说:“还行——”
其实,裁缝店的顾客不多,就李宏伟一个顾客。但李宏伟没这么说,怕静安担心母亲的生意。
静安从地上拽了两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来回地折着,那狗尾巴草在静安手里跳来跳去,最后,变成了一只小狗。
静安把狗尾巴草折的小狗,丢给李宏伟:“别愁眉苦脸的,我挺好。”
李宏伟看着手里的小狗,忽然抬头,叫住了要走的静安:“葛涛找过我——”
静安回头,在夕阳里,她的脸有些逆光,李宏伟看不清静安脸上的表情。
静安说:“找你啥事?”
李宏伟说:“他说,你不到他那里上班也行,就是每周去一次,也不耽误工作,就是星期天去。”
静安停下脚步,看着李宏伟问:“去干啥?”
李宏伟说:“你不是愿意唱歌吗?就是唱歌挣钱。”
静安想了想:“我考虑考虑——”
李宏伟说:“你自己想好了,葛涛这个人,你别太靠近他就行。”
静安犹豫了一下:“小哥,没啥事,我走了。”
李宏伟说:“也有事,十月一厂子开联欢会,你记得准备节目,这次要震一震他们,别不拿豆包当干粮!”
静安看着李宏伟走远,她在草地上站了一会儿,也回办公楼了。
静安现在对厂子里的演出,没有太大的期待。厂子里谁不知道静安唱歌好听啊,调到办公楼里还不是扫厕所。
现在,静安明白了,杨厂长不是把她调到办公室,而是把她调到办公楼打扫卫生。
静安对这份工作没有热情,只是每天按时上下班,到月领一份工资。
唱不唱歌不重要了,要是到葛涛演出队唱歌,还挣钱呢,到厂子的小舞台上唱歌,一分钱没有,还可能被奚落——
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吧,虽然换了环境,从车间换到了办公楼,可静安的命运却没有改变,甚至还不如在车间。
在车间里,有李宏伟和小斌子罩着,静安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在办公楼里,没有人帮静安,静安扫地,拖地,擦楼梯,擦玻璃,给花浇水,收拾厕所,洗痰盂,倒痰盂,这后几样活儿,她不能多想,一想就恶心。
最开始几天,静安倒完痰盂,收拾完厕所,都吃不下去饭。一周之后,静安才稳定了一些。
生活无论怎么变换,也是换汤不换药,吃苦受累的总是女人。
小姑子周杰十月一结婚,从九光那里要出一个彩电的钱,还没等她去买彩电,九光就出事了。
九光这天开着崭新的四轮车,去城外拉砖。
以往车上都跟着金嫂和金嫂的妹妹小茹。
这天午后,金嫂和小茹说到商场买件衣服,就没跟九光的车。
九光的车快开到城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环卫工,在马路上晃悠悠地走。
九光一个劲地摁喇叭,但环卫工就是走得慢,九光的车往左开,环卫工往左躲,他往右开,环卫工往右侧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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