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的上元节,长安朱雀大街被万盏宫灯映成琉璃长卷。李承乾骑马行至街心时,忽有一盏走马灯在头顶炸开漫天星屑——灯影里闪过西域舞姬的胡旋、江南漕船的帆影,还有他去年监造的水车模型,引来百姓阵阵惊呼。身旁的阿罗憾勒住马缰,指着灯柱上的题字笑:"殿下快看,这'水力舂米图'倒像是从都护学堂的课本上搬下来的。"
马队行至西市入口,突然有个穿胡服的少年追着车驾喊:"太子殿下!"李承乾低头,见是去年在弘文馆求学的康国商子,少年捧着个锦盒仰脸道:"这是我父族从大食运来的'琉璃镜',按您说的弧度打磨,能聚光引火!"
打开锦盒,一枚凸面铜镜在灯火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李承乾想起现代物理学的凸透镜原理,指尖划过镜面边缘的缠枝纹——这是将作监工匠特意錾刻的唐草纹样。"做得好,"他将铜镜递给阿罗憾,"回去告诉你父亲,市舶司下月要开'诸商技会',让他带着匠人来切磋。"
话音未落,街口突然爆发出喝彩声。李承乾策马望去,只见数十名杂耍艺人正表演"竿上走索",领头的壮汉肩上竟扛着个缩小版的"曲辕犁"模型。他想起去年推行新农具时,民间艺人将犁铧形制编成杂耍,如今看来,这农具竟成了市井娱乐的素材。
"殿下,您瞧那!"阿罗憾指着不远处的酒肆,二楼窗沿挂着一排竹制水碓模型,每个模型下都系着纸条,上书"猜谜赢新茶"。李承乾翻身下马,拾级而上时,听见酒客们正围着一张舆图争论:"这标注的'安西烽燧线',怕是太子殿下监修的吧?"
角落里有个老儒捻须笑道:"何止烽燧!老夫听说,殿下在弘文馆设了'算学阁',连西域的'天竺九章'都译来做教材了。"李承乾闻言会心一笑,他确实让人翻译了《婆罗摩笈多算经》,不想这消息竟传到了酒肆茶坊。
正听着,忽有个梳双鬟的女童捧着托盘跑来:"客官们请尝'太子羹'!"碗中是粟米与红豆熬的甜羹,上面撒着细碎的核桃——这是他去年在尚书省议事时,随口提过的"江南平民食方",不想竟成了西市的招牌吃食。
离开酒肆时,阿罗憾捧着一叠百姓递来的"建言帖":"殿下,都是些农桑、商路的建议,有个匠人还画了改良版的龙骨水车。"李承乾接过细看,图纸上的水车轴轮果然多了道斜槽,旁边注着"仿西域风车原理"。他想起现代水利史,这分明是将欧洲风车与中国龙骨水车的结合,不想民间匠人竟能无师自通。
行至皇城根下,忽见一队金吾卫押着辆毡车经过。李承乾掀开轿帘一角,见车内坐着个穿吐蕃服饰的老者,腰间佩着的银刀鞘上刻着 familiar 的双鱼纹——那是贞观十六年他赠予冯智戴的部族徽记。"停车,"他对金吾卫统领说,"这位是高州冯氏的使者?"
老者闻言掀开毡帘,露出脸上深褐色的纹面:"正是。小人奉智戴大人之命,押送岭南新茶入京,不想被误认作奸细。"李承乾看着车辕上捆着的茶篓,封口处用的竟是他教的"蒸汽杀青法"的竹篾封印。"放行吧,"他对统领说,"冯氏忠良,岂会通敌?"
目送毡车远去,阿罗憾低声道:"殿下,冯智戴如今控制岭南七成盐场,又与林邑通商,朝中有人说他...说他尾大不掉?"李承乾打断他,望着朱雀大街尽头的宫阙,"当年父皇用他制衡俚僚,如今他用商路稳固南疆,这便是'羁縻'的真意——让边疆自己长出扎根的力量。"
说话间,宫城方向传来三更梆子声。李承乾策马回东宫,途经承天门时,见城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父皇?"他勒住马,见李世民披着玄色斗篷,正俯瞰着长街灯火。
"睡不着,出来走走,"李世民招手让他上城,"你瞧这长安的灯,比隋代时亮多了。"夜风掀起皇帝的衣摆,李承乾看见他内衬的朝服袖口已磨出毛边——这件常服,父亲竟穿了五年。
"是百姓日子好过了,"李承乾望着街上车水马龙,"西市今晚有胡商摆了'万国灯宴',连波斯的'火树银花'都搬来了。"他想起现代史书上的"贞观之治",此刻才真切体会到,盛世不是书上的年号,而是百姓灯影里的笑脸。
李世民沉默片刻,忽然指着东南方向:"那是你母亲让人点的'长命灯',说要为你祈福。"李承乾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东宫方向飘着一片柔和的宫灯,每盏灯上都绣着细密的莲花——那是母亲最擅长的针法。
"承乾,"李世民忽然转身,目光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你去年在弘文馆设算学阁,又让市舶司办'诸商技会',可知老臣们怎么说?"
"儿臣知道,"李承乾低头道,"他们说我'重技轻道',有违圣人教诲。"他想起魏征生前曾委婉进谏,说"君子不器",不应过分推崇工匠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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