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六月中旬，长安城笼罩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十岁的李承乾踮着脚尖站在东宫书房的檀木书架前，小手费力地够着最上层那卷《大唐律疏》，每到这时他就退到用时方恨短。窗外突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
"殿下，让奴婢来取吧。"小福子急忙上前，却被李承乾摆手制止。
"我自己来。"他咬着牙将沉重的竹简拖出来，细嫩的掌心立刻磨出一道红痕。自从赵德言案件后，他越发意识到熟悉律法的重要性。
竹简刚在案几上摊开，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孙冲带着满身水汽闯了进来，这位十二岁的长孙家大公子连伞都顾不上收，怀里紧抱着个油纸包。
"表弟！快看我在西市发现了什么！"
油纸包展开，露出几枚崭新的开元通宝。李承乾捏起一枚对着烛光细看，铜钱边缘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痕让他瞳孔骤缩——这正是昨日在立政殿外听到的盗铸铜钱特征！
"冲表哥，这钱..."
"是胡商卖的，比官价便宜一成。"长孙冲压低声音，"我爹说过'反常必有妖'，我想着你比我聪明，就赶紧带来给你看看。"
李承乾心头一热。长孙冲作为舅舅长孙无忌的嫡长子，自幼就被当作未来文官培养，没想到竟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东宫偏殿内，李承乾的"小智囊团"济济一堂。除了武将之家的程处弼、秦怀道和李业诩外，今日还多了几位文臣子弟——长孙冲、房遗直和杜构。
"这铜钱边缘有接痕，必是翻铸无疑。"房遗直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镜片，这是他从父亲房玄龄书房顺来的宝贝，"《钱法》有云：'私铸者，绞；为从者，流三千里。'"
杜构插嘴道："我爹说最近市面上新钱泛滥，户部正在查办。"
长孙冲展开一张西市布局图："我问了，那胡商说三日后还来，我们可以..."
"等等！"程处弼突然拍案而起，"查案是官府的事，我们一群小孩子..."
"处弼兄此言差矣。"李业诩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等虽年幼，亦当尽绵薄之力。"
李承乾看着这群年龄相仿却各有所长的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叩击案几："诸位，此事需从长计议..."
三日后，西市开市不久。李承乾扮作富商小公子，身后跟着书童打扮的长孙冲和房遗直。杜构因为长得老成，被逼着扮作管家，他虽抗议，但双拳难敌四手，只得无奈遵从；武将家的孩子们则埋伏在四周接应。
"就是那个摊位。"长孙冲指着穿绿袍的胡商，那人正在向路人兜售钱币。
房遗直突然拉住李承乾："殿下且慢，看那人腰间。"
胡商腰间挂着的算筹上，竟刻着户部的徽记！李承乾与长孙冲交换了个眼神——这绝非普通商人。
"这位小公子要买什么？"胡商用生硬的汉语招呼道。
李承乾佯装天真："这些铜钱好新呀，比爹爹给的好看！"
胡商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都是正经官钱。"
"可我家长随说，新钱要七折才划算。"李承乾眨着眼睛，活脱脱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
躲在后面的房遗直突然"不小心"撞翻了货摊，各种小物件散落一地。趁胡商手忙脚乱时，杜构已经记下了他腰间钥匙的形制。
"对不住对不住！"房遗直连连作揖，镜片后的眼睛却将摊位下的暗格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跟踪胡商至一处偏僻院落，长孙冲突然拉住李承乾："表弟且慢，这院墙上的苔藓..."
众人定睛一看，院墙下半部分长满青苔，上半部分却干干净净——说明经常有人翻墙进出！
"有埋伏！"李业诩猛地拔剑。
果然，十余名壮汉从巷子两头包抄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程处弼和秦怀道从屋顶跳下，一个挥舞木棍，一个撒出石灰粉。
"走水啦！走水啦！"杜构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附近的商户闻声而动，混乱中几个孩子钻进了排水沟。逼仄的沟渠里，长孙冲的袍子被铁栅栏挂住，房遗直果断摘下镜片，用镜框尖锐处撬开了栅栏锁扣。
"遗直兄，你这..."
"家父常说，君子当通权达变。"房遗直擦了擦沾满泥水的镜片，一本正经地说。
逃回安全处后，长孙冲立即修书一封，用父亲的名帖直送大理寺。房遗直则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将胡商院落的布局画得清清楚楚。
三日后，一桩涉及户部铸钱司的惊天大案告破。谁能想到，几个孩子无意间发现的线索，竟牵扯出朝中多位大臣？
立政殿内，李世民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和外甥，神色复杂："冲儿，你父亲可知此事？"
长孙冲额头触地："回陛下，父亲教导'见不法之事，当挺身而出'。"
房玄龄和杜如晦站在一旁，又是后怕又是骄傲。长孙无忌捋着胡须，眼中闪着欣慰的光。
案件审结后，李世民在宫中设宴嘉奖这群小功臣。宴席上，文臣武将的孩子们难得地打成一片。
程处弼正手舞足蹈地讲述突围经过，杜构突然插嘴："当时若非遗直兄撬开铁栅..."
"胡说！"房遗直涨红了脸，"我那是...那是权宜之计！"
众人哄笑间，李承乾注意到李恪孤零零坐在角落。他走过去，将一枚特制的"开元通宝"金章放在弟弟手心："六弟提供的西市布局图，帮了大忙。"
李恪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攥住金章。长孙冲走过来，将一枚玉佩塞给李恪："表弟，这是我从天竺商人那得的'智慧石'，送你。"
阳光下，文臣武将的孩子们围坐一圈，不分彼此。李承乾望着这一幕，忽然明白父皇常说的"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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