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峰顶,死寂取代了喧嚣
法术的轰鸣、剑气的锐啸、弟子的呐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寒风卷过破碎冰面时发出的呜咽,以及……一些重伤弟子压抑不住的呻吟
剩下的弟子把负伤弟子拖到后方救治,剩下的弟子则守在剩下人的身前
金色的“天罡伏魔大阵”壁垒依旧笼罩着孤峰,隔绝内外,将这片惨烈的战场化作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囚笼。翻涌的乌云低垂,将仅存的天光也吞噬殆尽,只余下阵法本身散发的、冰冷而神圣的金光,照亮着这片狼藉
战场中央,那片被苏烬鸾的玄霜剑意冻结的冰面上,一个白色的身影蜷缩着
苏烬鸾没有死。返虚一重天的强大肉身和残余的本能护体灵力,让她在刚才的坠落中并未受到致命伤害。甚至可以说,她的身体几乎完好无损,除了沾染的冰屑、尘土和点点不知是谁的血迹
但她的“存在”,仿佛被抽空了
她侧躺在冰冷的冰面上,身体微微蜷缩,如同一个失去所有支撑的脆弱玩偶
那双曾经锐利如冰、蕴含着千年孤寂与短暂温情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涣散,空洞地倒映着头顶那片被金光染成诡异颜色的乌云。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如同被彻底洗去色彩的画布
千年前那场炼狱般的血战,那些堆积如山的同门尸骸、燃烧的山门、狰狞的魔影、绝望的嘶吼……并未因情感的剥离而消失,反而如同永恒的梦魇,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压在她的意识之上。它们不再是回忆,而是变成了她意识本身唯一的底色,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血色囚笼
体内,原本如同浩瀚冰川般稳固雄浑的灵力,此刻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暴紊乱。失去了情感意志的引导与约束,这股返虚境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
时而冰寒刺骨,将附近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密白霜;时而狂暴如火,在她皮肤下激起不正常的红晕,蒸腾起丝丝白气。灵力的冲突在她体内制造着无声的撕裂,带来阵阵源自本能的、生理性的抽搐。她的身体像一个即将炸裂的容器,濒临崩溃的边缘。疯魔化,是这股失控力量唯一的宣泄口,是深渊在她脚下裂开的缝隙
周围,密密麻麻悬浮在空中的凌霄剑阁弟子们,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脸上的狂热和“替天行道”的正义感,此刻被惊愕、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所取代。他们看着下方那个蜷缩在冰面上、气息紊乱却死寂一片的身影
这就是……入魔的苏长老?那个传说中千年之前力挽狂澜的“剑阁之筋”?
她刚才展现出的恐怖实力,那在千军万马中依旧游刃有余的宗师风范,那精准到令人胆寒的战斗本能……都历历在目
她的一招一式都已防御为主,除非主动攻击或者向浕雪洞发起攻击,她都没有下死手
这可不是魔教弟子的战斗风格………更不是魔军的战斗风格
而现在,她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毫无生气。没有魔气滔天,没有邪术肆虐,只有一种……令人心头发堵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空洞
弟子们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不知不觉垂了下来。最初的狂热被冰冷的现实和伤亡浇熄后,理智开始回笼
他们开始质疑,用这么多同门的血换来的“胜利”,真的是正义吗?苏长老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魔头
阵眼核心处,鹤澜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下方苏烬鸾的状态,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师尊……”鹤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苏长老她……她这是……”
他想说“她看起来不像入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敢直接质疑
假二长老——亚波人,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脸上那掌控一切的邪异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因为苏烬鸾此刻的状态而显得更加满意
它模仿着真二长老的语气,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哼,魔头心志已溃,灵力反噬,正是其魔功反噬之兆!此乃其咎由自取!尔等不必疑惑,魔道诡异,表象往往最能迷惑人心!此刻正是将其彻底镇压,永绝后患之时!”
这番说辞,乍听之下似乎滴水不漏,将苏烬鸾灵力紊乱的异状强行解释为魔功反噬。配合着它此刻“二长老”的身份和之前“亲眼所见”的证词,依旧具备一定的说服力
然而,鹤澜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盛
他太了解自己的师尊了
真正的二长老,或许野心勃勃,或许手段凌厉,但他对同门,尤其是对苏烬鸾这样曾经守护过宗门的功臣,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份敬重和底线
即便要夺位,也以不动武的决策为上,哪怕真的动武了,那他也绝不会在对方已无反抗之力时,用如此冷酷、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和期待的语气,说出“永绝后患”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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