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在林涛的记事本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陆铭坐在他对面,手腕上的铐链在金属桌沿磕出规律的轻响。他的眼镜片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像两片结冰的湖面,将眼神彻底遮蔽。
"再说一遍7月7日晚上的行踪。"林涛用钢笔轻点桌面,墨迹在笔录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陆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线牵扯:"我已经说过三遍了。那晚我在家修改病历,十一点左右妻子端来热牛奶,凌晨一点十五分我保存文档关机。"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念诵病历,"书房窗户正对小区监控探头,你们可以调取记录。"
林涛翻开文件夹,一张张监控截图滑到桌面上。其中一张显示23:47分,一个模糊身影从消防通道溜出单元楼。
"这个怎么解释?"
陆铭的身体微微前倾,铐链哗啦作响。当他的脸进入灯光范围时,镜片上的反光突然消失,露出底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不是我的外套。看肩膀轮廓,这人比我壮实至少十五公斤。"
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陆铭的右肩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左手拇指开始反复摩挲食指关节——那里有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圆形疤痕。
"你和张薇警官有什么过节?"
"她来医院调查过几起医疗纠纷。"陆铭突然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镜片。失去镜片遮挡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双瞳效应,虹膜外圈泛着不自然的灰蓝色,"但那些投诉最后都被证明是患者家属无理取闹。"
林涛注意到他说"无理取闹"时,右手食指在桌面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审讯室角落的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咚声,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震动。
"张薇死前正在调查圣心疗养院。"林涛故意让这句话悬在半空。
陆铭重新戴上眼镜的动作顿了一下。镜架擦过太阳穴时,林涛看见他鬓角处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在灯光下像排列整齐的针尖。
"那是我父亲工作过的地方。"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2002年火灾后他就辞职了,三年后死于酗酒引发的肝硬化。这些和张薇的死有什么关系?"
林涛没有立即回答。他翻开物证袋,取出那枚限量版袖扣。金属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的"LM"字母清晰可见。
"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杀人现场?"
陆铭的呼吸频率突然改变。他伸出左手想拿袖扣,铐链绷直的瞬间,林涛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抓痕,结痂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
"上个月在'时光褶皱'书店参加签售会时丢了。"他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桌面,"当时别在《临床解剖图谱》的封面上做书签,结账后发现不见了。"说到这里,他的手指突然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先是三下,停顿,再是四下。
林涛的钢笔停在纸上。这个节奏与张薇尸检报告中记载的伤口分布完全一致:胸口三处,腹部四处。
"谁能证明?"
"书店老板。"陆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有当时排在我后面的顾客,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应该看到了全过程。"
饮水机又发出咕咚声。这次林涛注意到,声音与陆铭敲桌的节奏完全同步。他悄悄按下藏在文件夹下的录音笔增强键。
"监控里那个人的步态很有意思。"林涛调出手机视频,"右腿似乎比左腿僵硬,像是受过伤或者——"他故意拖长音调,"在刻意模仿某种残疾。"
陆铭的眼镜突然滑到鼻尖。他抬头时,林涛第一次看清他的整张脸——右眼下方有颗极淡的痣,形状像个倒置的数字"7"。
"你们为什么不查查能模仿我举止的人?"陆铭的声音陡然提高,脖颈处暴起青筋,"疗养院火灾那晚有七个孩子失踪,他们的病历档案全在我父亲办公室!"
审讯室的温度似乎骤降。林涛的钢笔从指间滑落,在陆铭的拘捕令复印件上划出一道蓝线——那上面记录的身高是182cm,而监控分析报告里推算的身高是178cm。
"镜面计划。"林涛突然说。
陆铭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后仰,手铐在桌沿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水杯被打翻,水流在金属桌面蔓延,倒影中他的脸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我要见律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现在。"
林涛刚要回应,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队站在逆光中,手里的文件夹在水泥地面投下锐利的阴影。
"鞋印鉴定有重大发现。"他的目光扫过陆铭惨白的脸,"嫌犯的皮鞋磨损特征与现场脚印存在根本性差异——前掌压力分布显示,穿这双鞋的人体重应该在75公斤左右。"
陆铭突然笑起来,那笑声让林涛后颈的汗毛直立:"我说过,那人比我壮实十五公斤。"
观察室的单向玻璃映出三人变形的倒影。陈队把分析报告摔在桌上,纸张散开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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