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港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审判庭的穹顶下,空气凝固得仿佛能切割。林涛坐在证人等候区的硬木长椅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陆铭被两名法警押入被告席的背影——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微微佝偻,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全体起立!"
审判长法槌落下的瞬间,旁听席上近百部手机同时亮起,直播界面的红光在昏暗的法庭里织成一张猩红的网。林涛注意到陆铭的右手在桌下痉挛般抽搐,腕间的手铐与金属栏杆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现在宣读起诉书。"公诉人陈立的声音在扩音器里产生轻微的回啸,"被告人陆铭涉嫌故意杀人罪、非法拘禁罪一案,经临港市人民检察院审查查明..."
林涛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落在最后一排的阴影处。那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摆弄单反相机,镜头盖上的反光在墙面投下一道游移的蓝斑。当公诉人展示现场照片时,男人突然抬头,林涛分明看见他左耳垂上有个暗红色的VII形疤痕。
"——在被害人张薇指甲缝中提取的皮肤组织,经DNA比对与被告人吻合度达99.99%。"
旁听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陆铭猛地站起来,手铐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噪音:"那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法警按住他肩膀的瞬间,林涛看见被告席地面溅开几滴透明液体——不是汗水,是陆铭震碎的眼镜镜片折射的光斑。
"请控方出示下一项证据。"
投影幕布降下,商场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穿深灰风衣的男人在化妆品柜台前驻足,右手无意识地转着钢笔。当放大镜头锁定他拿起试用品的手部特写时,林涛的耳鸣毫无预兆地袭来——视频里那只手的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有个与陆铭完全一致的微小凸起。
"辩方律师。"审判长转向辩护席,"对这段影像证据有异议吗?"
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律师推了推镜框:"审判长,我的当事人患有书写痉挛症,转笔是缓解症状的生理反应。但视频中这个动作..."她突然按下暂停键,"请看钢笔旋转的节奏——每七次顺时针转动后会有0.3秒停顿,而我的当事人..."她播放另一段陆铭在诊室书写的监控,"他的停顿发生在每五次旋转后。"
旁听席骚动起来。林涛揉着太阳穴,在尖锐的耳鸣中捕捉到后排相机快门的"咔嗒"声。鸭舌帽男人正对着辩护律师狂按快门,镜头反光在墙面划出诡异的Z字形轨迹。
"证人林涛请出庭作证。"
宣誓台的大理石表面冰凉刺骨。林涛将右手按在《刑法》典上时,发现烫金的书脊边缘有细微的刮痕——像是被某种锐器反复刻划过。当他描述到在陆铭办公室发现袖扣时,眼角余光瞥见被告席上的陆铭突然僵直了身体,瞳孔扩张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
"林警官,你确认搜查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证物吗?"
"绝对没有。"林涛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警徽,"从取证到送检全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法庭西侧落地窗外,一个穿白裙的身影正贴在玻璃上,散乱的发丝间露出周小雅惨白的脸。她张着嘴型在喊什么,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罗马数字VII的形状。
法警冲出去的脚步声惊飞了窗外的一群乌鸦。林涛趁机望向旁听席后排——鸭舌帽男人的座位空空如也,只有座椅扶手上摆着个微型三脚架,上面的GoPro摄像机红灯依旧闪烁。
"林警官?请继续回答关于鞋印鉴定的问题。"
耳鸣声突然增大。林涛扶住证人席栏杆,在眩晕中看见投影幕布上的鞋印照片正在扭曲变形,纹路重组成了圣心疗养院墙上的脑部解剖图。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现场提取的41码鞋印与被告人家中搜出的皮鞋完全吻合,但..."他停顿了一下,"右脚跟磨损程度存在5%的差异。"
辩护律师立刻抓住这点:"也就是说,这双鞋可能被其他人穿过?"
"反对!"公诉人陈立拍案而起,"证人没有资格做出这种推测。"
审判长正要裁决,法庭大门突然被撞开。沈静踩着细高跟鞋冲进来,黑色丧服裙摆扫过地面像乌鸦收拢的翅膀。她径直走向辩护席,在女律师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脸色骤变。
"审判长,辩方申请临时加入新证人。"
当沈静站上证人席时,林涛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的戒痕处贴着一块肉色胶布,边缘渗出淡蓝色液体——和疗养院铁门前的粉末是同种物质。
"陆太太,你丈夫案发当晚是否外出?"
沈静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记错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那天凌晨三点我听见车库门响,从窗户看见他的车开出去!"旁听席炸开锅的瞬间,林涛看见沈静耳后有道新鲜的抓痕,结痂的形状恰似一个残缺的数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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