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循环着闷热潮湿的空气。林涛的警服后背已经湿透,黏在皮肤上像第二层茧。投影仪蓝光里漂浮的灰尘颗粒,在副局长李国栋铁青的脸前形成诡异的星云。
"证据链完整,死亡时间吻合,凶器有指纹。"李国栋的钢笔重重敲在桌面上,墨水溅在陆铭的释放文件上,"林涛,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林涛的指节抵着太阳穴,那里有根血管正随着耳鸣不断抽搐。三小时前技术科送来的监控分析报告摊在桌上,第17页用红笔圈出的时间戳刺痛他的视网膜——22:39,陆铭确实出现在书店收银台。
"监控有剪辑痕迹。"林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秦法医确认袖扣上的纤维——"
"够了!"李国栋突然拍案而起,震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会议纪要上洇开,像极了疗养院照片里那些模糊的人形阴影。"你知道现在媒体怎么报道吗?《警方恶意羁押知名作家》!"
窗外的乌云压得更低了,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扭曲了对面商业楼的LED屏。正在循环播放陆铭获释的新闻画面,那张苍白的脸在雨幕中分裂成无数个重影。
陈志刚突然清了清嗓子:"李局,林涛的怀疑有依据。"他推过来一部平板,上面是秦越刚发来的光谱分析图,"袖扣纤维里检测到绝版书才用的防蛀剂,这种药剂2005年就停产了。"
"所以呢?"李国栋冷笑,"陆铭不能收藏旧书?"
林涛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那些童年记忆的碎片又在闪回——白色天花板、橡胶手套的窸窣声、镜子里倒映的七个孩子。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因为'时光褶皱'书店的阁楼!"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炸开,"那些二十年前的库存书都堆在那里,温湿度恒定,才会产生这种特殊降解物!"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陆铭从不去那里,但监控里的'他'去过!"
技术科的小王缩了缩脖子:"可是林队...我们查了原始文件,没有篡改痕迹..."
"你当然查不到!"林涛抓起证物袋砸在桌上,袖扣在塑料薄膜里折射出扭曲的光斑,"有人连法医的死亡时间都能修改,何况是——"
耳鸣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他看见李国栋的嘴在动,却只听见血液冲刷鼓膜的轰鸣。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又来了——搭档老杨倒在血泊里,手指还扣在扳机上,而自己躲在掩体后发抖...
"林涛!"陈志刚的声音劈开幻听,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按在他肩上,"跟我出来。"
天台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陈志刚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防风打火机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挣扎了几次才点燃。
"抽一根?"陈队递过来的手上有道疤,是去年抓捕毒贩时留下的。
林涛摇头,铜哨在口袋里发烫。他趴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俯瞰城市在雨前的诡异宁静中喘息。远处圣心疗养院的轮廓在乌云下若隐若现,像块溃烂的疮疤。
"你知道我为什么调你来重案组?"陈志刚吐出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三年前那个缉毒案,你本可以躲在后面等支援。"
林涛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天他本该和老杨一起冲锋,却因为该死的PTSD发作缩在车后呕吐。
"我害死了他。"雨水开始砸在铁皮水箱上,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如果当时我——"
"闭嘴。"陈志刚突然掐灭烟头,"老杨是自己判断失误,跟你没关系。"他转向林涛,雨水顺着他的法令纹流成小河,"但现在这个案子,你的直觉是对的。"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陈队从内袋掏出的信封。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烧灼的痕迹。
"匿名举报信,上周收到的。"陈志刚的声音压过雷声,"里面提到陆文渊在圣心疗养院主持的'镜面计划',用孤儿做记忆实验。"雨水打在信纸上,模糊了"7号受体"几个字,"信上说1999年那场火灾不是意外。"
林涛的呼吸凝滞了。铜哨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要在他大腿上烙下印记。他想起地下室档案里那张集体照,镜中倒影与镜外孩子完全不同的编号。
"48小时。"陈志刚竖起两根手指,"我会拖住上头,但超过这个时间..."他的视线转向警局大楼,某个窗户后李国栋的身影隐约可见,"就不是停职那么简单了。"
雨水顺着林涛的后颈流进衣领。他摸出手机,秦越刚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动:「纤维样本匹配成功,确认是书店阁楼独有。另:周小雅来电,说有急事找你。」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灰尘钻进鼻腔。林涛推开"1985-1995医疗事故"分类柜时,一群书虱从卷宗缝隙中逃窜。他的手电光停在一份标着"圣心疗养院特别事件"的档案上,牛皮纸袋封口的红蜡已经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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