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背洼短暂的死寂被一阵歇斯底里、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痛楚的低沉嘶鸣打破。
血雾缭绕的废料堆死角处,浓郁的血光在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濒临爆炸的炉膛。每一次剧烈的吞吐,都带出大股粘稠如沥青、散发着刺鼻腥甜恶臭的血气蒸汽。那道扭曲的血色轮廓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溃散开来。
“咳…咕噜…!”粘稠的血块从他试图维持形体轮廓的“头部”位置一次次涌出,被他强行咽下,但更多腥红粘稠的液滴控制不住地从血雾缝隙里溅落,砸在身下的废弃矿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灼烧声,留下一个个冒着细密血泡的小坑。每一次咳嗽和闷哼,都伴随着周身血雾剧烈的震荡,显示出核心遭受的重创——那道凝聚了极致杀意和诅咒的血咒神念不仅被彻底偏转、吞噬,其瞬间湮灭带来的反噬几乎绞碎了他部分本源意志。
“怎会…如此……!!”怨毒、惊怒与一丝源自魂魄最深处的恐惧交织,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神念,“一个无意识的…指头…微曲?!!这绝非仙凡之术…绝不是!!”他疯狂搜寻着自己古老混乱的记忆碎片,却找不到任何与此类现象相关的只鳞片爪!这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极限!那看似简单的“闪避”,其本质绝非术法!更像是一种…天地间的道理在某个奇点自发运转、排斥有害异物般的自然结果?!
耻辱和恐惧如冰火两重天灼烧着他。杀!必须杀!此子之诡谲,已远超预想!但硬闯?引仙阁内的一幕和刚才那离奇的反噬仍让他心胆俱寒。血影剧烈翻滚收缩,猩红光芒深处流转着阴毒算计的光。
“不能力敌…便…借刀!”他猛地“看”向龟背洼外围的方向。那里,几股微弱但充满混乱、贪婪、凶暴气息的生命波动在缓慢移动——是盘踞在这片区域的邪仙兽!它们灵智低下,却有着近乎本能的资源争夺欲和领地意识,感知敏锐,嗜血异常!“让这些蠢物…先去撕咬!去消耗!用它们的血肉……试探那诡异防御的深浅!!”
一道极其隐蔽、如同无形毒蛇般的血色神念丝线,猛地从那团翻滚的血雾核心射出!这道神念丝线并非攻击,而是最纯粹的“饵”!它将一缕精纯到不自然的灵材气息(被他自身污秽血雾强行淬炼伪造),夹杂着一丝浓郁到化不开的…李闲云的气息!如同精准投放的诱饵炸弹,无声无息地缠绕向远处那群正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秃鹫般的黑色凶禽!
做完这一切,血影立刻将自己的气息压缩到极致,如同彻底融入废料堆的阴影,只留下两点猩红在深沉的黑暗里灼热燃烧,死盯着李闲云的方向。
巨石阴影之下,玄老的惊骇远在血影之上!
他枯槁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浑浊的眼珠第一次彻底睁圆!浑浊的油膜似乎被无形的力量荡开,露出一瞬精光爆射的眼底!那并非威严,而是认知被彻底掀翻后的巨大茫然!
“返神入微…天地弦动……”一个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他喉咙深处滚动,带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以身为引…无意而御…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死死盯着李闲云枕着黑岩、蜷曲着小指沉静入睡的模样,又猛地看向巨石上那点已经消失无踪、却在他感知中如同黑洞般存在的印记,反复扫视,企图从刚才那电光火石的变故中找到一丝“刻意”的痕迹!
没有!一丝一毫仙元法力的主动调动都没有!那一指内屈的动作微小、自然,完全是凡人浅睡时无意识的肌肉神经反应!
“本能…道引?!”这四个字如同雷霆在他脑中炸响!这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仙法神通!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身体韵律,在某个极限压缩的“点”上,恰好吻合了天地间某种“避害趋安”的基本律动?所以轻轻一指弹开了足以弑仙的毒刺?!就像鸟知道顺风滑翔、鱼知道避开水流旋涡?!
荒谬!这比任何仙帝秘传都更荒谬!更恐怖!玄老握着扫帚的手掌青筋毕露,腐朽的竹柄被捏得发出持续不断的哀鸣,碎屑簌簌落下。他感觉自己苦修亿万载、自以为站在山巅俯瞰万界的符阵大道根基,在眼前这个睡得毫无形象的年轻人面前,崩塌得如同沙塔!
就在这时!
一个压抑到极致、痛苦到变形的低吼,伴随着身体与粗糙矿渣剧烈摩擦的“沙沙”声,骤然从龟背洼另一侧某个隐蔽的废料堆后面传来!声音低沉,充满了绝望和濒死的浑浊,如同破风箱最后的喘息!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这荒凉寂静的谷地显得格外刺耳!
唰!
两道暗中窥视的目光瞬间被牵引!
血影的猩红光芒微微一闪:邪仙兽这么快就到了?不对!气息太低等了…是…人?
玄老浑浊的眼珠也瞬间移了过去。
只见在那堆锈迹斑斑、夹杂着凝固油腻物的巨大破铁块后面,一道人影正艰难地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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