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地压在老鹰崖嶙峋的骨架上。风诡异地停了,空气粘稠滞重,弥漫着岩石冰冷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硫磺气息。崖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的伤疤,裸露出青黑色的狰狞岩体,在微弱的天光下投下扭曲的巨大阴影。崖底,一片乱石堆砌的区域,伪装成塌方的采石场,几丛枯黄的灌木在死寂中如同垂死的鬼爪。
老班长如同融入了岩石的苔藓,紧贴在一处被巨大落石遮蔽的阴影里。粗重的喘息被他强行压进胸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尘土和硫磺的颗粒感,刺激着干裂的喉咙。汗水沿着古铜色皮肤上虬结的伤疤沟壑蜿蜒流淌,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潮湿的痕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黑暗中潜伏的饿狼,死死盯着几十米外那片乱石堆深处——一个被藤蔓和碎石巧妙遮掩、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厚重铁门轮廓。门缝里,透出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昏黄光线,如同巨兽沉睡时微微睁开的眼缝。
空气里,只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远处不知名夜枭凄厉的短啼。
时间在冰冷、紧张和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老班长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沾着鬼子脑浆和血污的斧头冰冷的木柄,感受着那粗糙的纹路。他的思绪短暂地飘回了断头坳那片翻滚的淡黄色毒雾,飘回了战友们扭曲挣扎、烂肺穿肠的凄厉哀嚎。血债……一笔一笔……他在心里默念着陈锋冰冷的话语,胸中那股复仇的火焰被强行压制,淬炼成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杀意。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钢针般刺破死寂的引擎轰鸣声,从老鹰崖东侧远处的山路上隐隐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来了!赵猛那边得手了!“清道夫”被引出来了!
老班长眼中寒光爆射!他像一块瞬间被唤醒的磐石,微微绷紧了身体。身后的阴影里,几个爆破组的战士也瞬间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引信和炸药包。
引擎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最终在老鹰崖西侧的山路上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日语呼喝声、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装备碰撞的叮当声!一支约莫二十人、装备精良、动作迅捷的土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山路上冲下来,朝着野狼沟的方向狂奔而去!正是被赵猛成功引蛇出洞的“清道夫”特种部队!
机会!
就在“清道夫”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野狼沟的山坳拐角、脚步声被山体阻隔的瞬间——
“上!”老班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狂暴的嘶吼!
几条黑影如同离弦的弩箭,从藏身的岩石阴影中激射而出!没有呐喊,只有破风的锐响和脚下碎石滚落的细微声响!他们借着黑暗和地形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扑向那片乱石堆深处的厚重铁门!
老班长一马当先!他手中的斧头不再是劈砍的工具,而是化作一根沉重的撬棍!锋利的斧刃狠狠楔入门缝!他布满老茧的双手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如同钢铁般贲张!腰腹发力,肩膀死死顶住斧柄!
“嘿——!”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门轴摩擦声在死寂的崖底骤然响起!那扇厚重的铁门,竟被他用蛮力生生撬开了一道足以容人侧身挤入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机油、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制品甜腻气味的阴冷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涌出!
“进!”老班长低吼一声,第一个侧身挤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两人并行的狭窄甬道。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头顶悬挂着几盏昏黄、电压不稳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甬道深处,隐约传来机器低沉的嗡鸣。
没有守卫!
果然!鬼子以为这里绝对安全,又被赵猛那边的动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老班长眼中凶光更盛!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爆破手如同狸猫般迅速潜入。几人沿着阴冷的甬道快速向下,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回音。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胃袋般的天然岩洞呈现在眼前!洞顶高耸,垂挂着嶙峋的钟乳石。昏黄的灯光下,几十个涂着暗绿色油漆、印着醒目的骷髅头和交叉骨标志、以及日文“剧毒”字样的金属圆桶,如同巨大的毒卵,整齐地码放在岩洞中央!圆桶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奇怪的金属罐和箱式发射器!空气中那股甜腻而刺鼻的化学气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正是鬼子的“甲种防疫给水”——毒气弹储备点!
“妈的!就是这些玩意儿!”一个爆破组的战士看着那些骷髅标志,忍不住低声咒骂,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快!按计划!装药!”老班长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岩洞,瞬间锁定了支撑洞顶的几根关键的石柱和岩洞深处通风管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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