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扒皮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 “民国三十年,收双桥镇皇军赏银三百两。”
> 老班长的斧头劈在账本上:
> “这页,老子替你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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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得化不开。无星无月,只有呜咽的山风卷着湿冷的潮气,掠过茅山深处嶙峋的石骨和沉睡的密林。刘家集像一头蜷缩在黑暗里的疲惫牲口,死气沉沉。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深宅大院的门缝里苟延残喘,映照着青石板街道上湿漉漉的反光,更添几分阴森。
集子西头,刘扒皮那高墙深垒的宅院,是这片死寂中唯一透着点“活气”的地方。两盏惨白的汽灯挂在刷了桐油的黑漆大门两侧,灯影在湿滑的石阶上拉得老长,如同两团飘忽的鬼火。门檐下,两个歪戴狗皮帽子的乡丁抱着老套筒,缩着脖子,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冷风撕碎。院墙高大,顶上插着尖锐的碎瓷片和碎玻璃,在灯影下闪着不怀好意的寒光。
赵猛如同一块吸饱了夜色的苔藓,紧贴在刘家大院斜对面一处废弃磨坊的断墙阴影里。他的三八大盖枪管缠着厚厚的破布,枪口微抬,指向大门。冰冷的夜风吹不动他分毫,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透过自制简易瞄准镜的缝隙,在黑暗里缓缓扫视,捕捉着高墙、角楼、甚至屋顶瓦片间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他背上的伤口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刺,却让他的神经绷得更紧,感知更加敏锐。
时间在冰冷潮湿的黑暗中艰难爬行。磨坊角落,一个尖刀班的战士裹着蓑衣,身体微微发抖,忍不住低声道:“猛哥……太静了……静得瘆人……会不会……”
赵猛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闭嘴。狐狸进窝前,耗子都老实。”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枪身上轻轻摩挲,像在安抚一头蛰伏的凶兽。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瞄准镜的视野里,刘家大院东南角那座砖木结构的小角楼,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后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影晃动了一下!
不是灯光,更像是人影遮挡光线造成的瞬间明暗变化!极其短暂,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赵猛的眼睛骤然眯起!如同发现猎物的毒蛇!
“东南角楼,二楼,窗后。”他喉结滚动,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弹壳落地。
旁边负责记录的战士立刻用炭笔在早已画好的简易宅院图上做了个标记。
又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木轴摩擦声,从刘家大院后墙根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传来!那里有一扇伪装成墙壁、供下人出入的小角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夹紧身上的破棉袄,缩着脖子,急匆匆地朝着集子南头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
“后角门,丑时三刻,瘦猴,往南。”赵猛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炭笔再次落下。
这如同死水微澜的窥视,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每一次灯火的明灭,每一次人影的晃动,每一次门轴的呻吟,甚至院墙内隐约传来的几声狗吠或呵斥,都被赵猛和他身边那双眼睛捕捉、记录。一张简陋却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刘宅布防图、一张刘扒皮及其爪牙的行动时刻表,在冰冷和忍耐中逐渐成型。
第三天傍晚,当最后一点天光被群山吞噬,浓重的黑暗再次笼罩刘家集时。营地深处,临时点起的松明火把噼啪作响,将跳跃的光影投在周围一张张沉默而紧绷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磨刀石摩擦金属的“噌噌”声和粗重的呼吸。
陈锋站在中央,手中拿着的正是赵猛带回来的那张浸透着寒夜气息的布防图和时刻表。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粗糙的纸面上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今夜亥时,刘扒皮于内院书房听曲儿,护卫头目张歪嘴带三人值守”那一行炭笔字上。
“时辰到了。”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二十条精悍的身影。老班长站在最前,腰里别着那把沾过鬼子血的斧头,眼神凶戾如狼。刀疤排长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如同活物,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其余战士,人手一支擦得锃亮的步枪,刺刀雪亮,腰间别着磨得锋利的砍刀或匕首,眼神里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嗜血的渴望。
“目标:刘家集,刘扒皮!”
“任务:斩首!夺粮!速战速决!”
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
“老班长,带第一队,目标前门岗哨、内院护卫!要快!要狠!鸡犬不留!”
“刀疤,带第二队,目标后院仓房!搬!能搬多少搬多少!一粒米都不给鬼子留!”
“赵猛!”陈锋的目光投向阴影中的神枪手,“你带两人,占据制高点!压制可能出现的增援!清理外围眼线!保证撤退路线干净!”
“行动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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