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不是雷鸣,是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紧接着是大地疯狂的抽搐。泥土、碎石、裹挟着刺鼻的硝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陈锋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一片混沌,耳朵里塞满了尖锐的蜂鸣。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吸进了滚烫的铁砂,灼烧着气管和肺叶。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条狭窄、湿冷的战壕底部,头顶是几根勉强支撑着的圆木,泥土簌簌地往下掉。
这不是演习场。更不是他那间装备着最先进模拟系统的现代化特种作战指挥中心。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顺着钢盔的边沿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记忆如同被炸碎的玻璃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带着撕裂般的剧痛。
陈锋……龙焱特种部队“利刃”分队指挥官,代号“磐石”。他最后的记忆,是带领分队在境外执行一项绝密的“斩首”任务,敌方指挥部引爆了威力巨大的炸弹……然后是刺眼的白光和失重感。
另一个截然不同、却又血肉相连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陈锋,国民革命军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二旅第三团第一营少校营长。此刻,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12月12日。地点:中华民国首都,南京,雨花台阵地!
教导总队!德械师!委员长最精锐的警卫部队!可现在……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穿着沾满泥泞和暗褐色血污的灰蓝色军装,外面套着一件同样肮脏破烂的德式短款大衣。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军装被撕开一个口子,里面胡乱缠着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这是原主留下的伤,一颗三八式步枪子弹贯穿了三角肌。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壕壁。目光扫过战壕内外。
人间地狱!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曾经精心构筑的混凝土工事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扭曲的钢筋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焦黑的土地上遍布着巨大的弹坑,像大地溃烂的伤口。浑浊的泥水里,浸泡着破碎的肢体、散落的武器零件、染血的绷带、被踩扁的钢盔……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烟、皮肉焦糊和内脏破裂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战壕里,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士兵们穿着和他一样的德式军装,但大多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泞。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只有麻木、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们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冰冷的步枪,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弥漫的硝烟。有人低声呻吟着,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角落里,两个士兵正用刺刀撬开一个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小心翼翼地分食。水壶早已空了,只能舔舐着冰冷铁皮上凝结的水汽。
“教导总队…德械师…”陈锋的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前世的他,对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却在南京保卫战中悲壮殉国的部队,充满了历史的敬意和扼腕的叹息。如今,他竟成了其中一员,一个濒临绝境的营长!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碎片里,充满了撤退命令混乱、友军溃散、外援断绝的绝望信息。
“营长!营长!您醒啦?!”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在耳边炸响。
陈锋猛地抬头。一个满脸血污和烟灰的年轻士兵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士兵的德式M35钢盔歪斜着,额头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混合着泥水糊满了半张脸,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如同困兽般的疯狂和最后一丝看到主心骨的光芒。他身上的军装被弹片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
“铁柱?”陈锋脱口而出。记忆碎片迅速组合:赵铁柱,原主的贴身传令兵兼警卫员,山东汉子,憨厚耿直,力大无穷,对营长忠心耿耿。
“营长!是我!铁柱!”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焦急,“您可吓死俺了!鬼子的炮弹…俺以为…以为您…”他哽咽着说不下去,胡乱地用脏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
“别废话!”陈锋强忍着融合记忆带来的眩晕和身体的剧痛,一把抓住赵铁柱的胳膊,手指的力道让这个壮实的汉子都感到生疼。他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切换到了那个指挥过无数次生死行动的“磐石”状态。“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还有多少人?鬼子在哪?”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沉稳,瞬间压过了周围的炮火和哀嚎。
赵铁柱被营长这从未有过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了,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语速飞快地报告,声音依旧嘶哑颤抖:“营长!咱们…咱们一营,能动的…算上轻伤的,顶多…顶多还有八十来个弟兄了!重机枪…就剩一挺马克沁还能打响,子弹也不多了!炮…咱们的迫击炮昨天就全打光了!小鬼子…小鬼子就在前面!他们刚打退了咱们的反击,现在…现在又在集结!炮停了,这是…这是步兵冲锋的前兆!营长!这…这怕是第五次冲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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