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厉,卷着浓重的血腥气,吹过义庄的残垣断壁。
月清霜赶到时,脚下踉跄,险些跌倒。
眼前景象,令她如坠冰窟。
烧焦的木料与砖石混在一起。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镇民的尸首,每一张面孔,都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恐。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曾用那样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她一句“玄都观会护佑大家”,便将身家性命都交托了出来。
“是我……”
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是我带他们来的。
是我害了他们。
这个念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之上,让她几欲碎裂。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洁白的衣裙,在这片血色炼狱中,白得如此刺眼,如此讽刺。
“当啷——”
青鸾剑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染血的泥地上。
她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站着,任由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口。
而在屠场正中,站着一个人。
陈九斤。
他体表那层护身金光,此刻已被一层妖异的血色浸染,整个人如同一尊从血海中踏出的魔神,沉默地矗立在尸骸之间,周身气息狂躁的涌动。
林桃被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笔账,他算在了自己头上。
月清霜心口一阵绞痛,几乎无法呼吸。
“陈睿……”她走向陈九斤,声音发颤。
她想寻求安慰,也想给予安慰,可眼前这个人,让她感到陌生与恐惧。那血色的光,冰冷、狂暴,不属于她认识的陈睿。
陈九斤没有回头,只是等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是我。”
月清霜以为他在说这些镇民,连忙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不,不是你……是我!是我让他们来这里的,是我害了他们!”
陈九斤终于缓缓转过身。
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血光在他皮肤下流转,让他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林桃。”他开口,“她被抓走,是因为我。”
他的理智,似乎正在被那滔天的怒火与暴戾之气吞噬。
“陈睿,我们先回宗门……”
月清霜话没说完,一个沙哑的声音就从旁边的阴影里传了出来,打断了她。
“蠢货!”厉劫拄着断剑,挣扎着站直了身体,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眼看着她,“回宗门?你觉得那些长老会怎么看他?”
他用断剑的指了指陈九斤。
“玄都观以玄门正宗自居,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来路不明的功法。这么多凡人因你二人死去,又一身血气,你觉得那些人会听你解释,还是会直接将他当成邪魔外道?”
厉劫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月清霜的心上。
她瞬间清醒。
是啊,宗门有宗门的规矩,铁律如山。陈九斤此刻的模样,落在长老眼中,与邪魔何异?到时候,别说救林桃,他自己都将万劫不复。她想保护他,可她所想的庇护之地,对他而言,或许才是最凶险的龙潭虎穴。
陈九斤却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一双被血色浸染的瞳孔,盯着“上仙”消失的夜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五彩流光,和“炉鼎”两个字。
陈九斤体内血光翻涌,他强撑着身体,想要站得更直,胸膛却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一块破布,从他敞开的衣襟滑出,落入脚下的血泊里。
本是靠着断剑喘息的厉劫,身子猛地一僵。他瞳孔骤缩,竟不顾伤势,踉跄着向前冲了半步,死死盯住那块布料。
“归墟图……”他失声惊呼,“竟然是归墟图?!”
这东西,他只在一部早已失传的古老剑经的残篇中见过记载,那是一切的终点,也是一切的起点,是通往尽头的钥匙。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哪个疯子胡乱记载的。
月清霜心头猛地一跳,这个人,知道陈睿功法的凶险,如今又认出这件东西!
“唰!”
青鸾剑应声出鞘,清光流转,月清霜一步跨出,将陈九斤完全护在身后。
她横剑在前,剑锋直指对方,“你想做什么?”
厉劫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也没有看她的剑,他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块布料,喃喃自语:“原来传说是真的…………”
他这种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神情,比直接动手抢夺更让月清霜紧张。
“退后!”月清霜剑锋又递进一寸,“我不管它是什么,这是陈睿的东西!”
她的话,终于让厉劫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那是混杂了嫉妒、了然。
厉劫的身体晃了晃,他没有理会架在身前的剑锋,只是看着染血的布料。
“你以为我想抢?”
他终于开口,腔调有些古怪,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戒备的月清霜。
“愚蠢。这东西,没人想要。”
厉劫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陈九斤身上,缓缓说道:“古籍有载,此图名为‘归墟’,能吞噬万物灵机,用以显化天地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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