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厂的晨雾带着铁锈和水果腐烂的混合气味,钻进二楼办公室的窗缝。陈鑫坐在靠窗的木桌前,背对着门口,晨光在他灰败的脊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褪色的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裂痕,那里还留着干涸的罐头渍,黏糊糊的,蹭在皮肤上,却没带来多少实感——他的皮肤越来越硬,触觉也变得迟钝,像隔着层厚厚的茧。
“陈哥,该吃早饭了。”林溪端着碗热好的橘子罐头走进来,声音放得很轻。这几天,她总怕惊扰了他——自从在罐头厂安顿下来,陈鑫就常常这样坐着,一看就是大半天,灰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挣扎,像沉在冰下的火。
陈鑫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围墙外的野草在晨风中摇晃,远处的山林隐在雾里,看不见边际。他能听到时敬发和杨振平在院子里加固围墙的敲打声,能听到王天凯哼着跑调的山歌去井边打水,能听到刘药师在隔壁房间摆弄试管的叮当声——一切都在往安稳的方向走,除了他自己。
他缓缓抬起手,放在晨光里。灰败的皮肤泛着种诡异的蜡质光泽,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污垢,却丝毫不见血色。握拳时,指节发出“咔哒”的轻响,像生锈的合页在转动。这双手,曾握紧过砍刀、步枪、战友的手,如今却连捏碎块饼干都觉得僵硬。
“林溪,”陈鑫的声音很沉,带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你说……我这样,还能算活着吗?”
林溪端着碗的手猛地一颤,橘黄色的糖水差点洒出来。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把碗往桌上一放,眼眶瞬间红了:“陈哥!你别胡说!你当然活着!你还能说话,能吃饭,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他灰败的脸,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能什么呢?能走路,却像提线木偶;能思考,却越来越难感受到温度;能看着大家在罐头厂修补围墙、清点罐头,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
陈鑫笑了笑,那笑容在灰败的脸上牵起僵硬的弧度,看着格外瘆人。“我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昨天摸锅炉,那么烫的铁皮,我居然没觉得疼。林溪,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连你们的脸都认不清?会不会哪天醒过来,眼里只剩下啃咬的欲望?”
“不会的!”林溪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冰凉坚硬,像块石头,“刘药师说能治好的!他正在研究,一定会有办法的!”
“等不起了。”陈鑫轻轻抽回手,动作依旧有些滞涩,“尸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过来,马风宇的话……虽然难听,却不是没道理。我不能成为你们的累赘,更不能成为威胁。”
他站起身,往隔壁房间走。那里被刘药师改成了临时实验室,摆满了从保温箱里倒出来的试剂、试管,还有从仓库里翻出来的玻璃罐,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不知名药剂的刺鼻气味。刘药师正蹲在地上,用滴管往试管里加着淡黄色的液体,看见陈鑫进来,手一抖,滴管差点掉在地上。
“陈……陈哥?”刘药师赶紧站起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紧张,“您有事吗?”
陈鑫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试管,最终落在一个贴着“半成品-加强型”标签的玻璃罐上。那是刘药师这两天刚提纯的蛋白酶,浓度比上次更高,还没来得及做动物实验。“这个,”陈鑫指着玻璃罐,“效果怎么样?”
刘药师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理论上……比上次的抑制剂更强,能更有效地抑制病毒活性,但……但浓度太高,副作用可能更大,我还没找到平衡的方法……”
“我要这个。”陈鑫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最大剂量。”
“不行!”刘药师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铁架上,试管发出叮当作响的碰撞声,“陈哥!这太危险了!上次只是加了一点量,就导致您……您现在这样!这加强型的浓度是上次的三倍,注射后可能会……会彻底失控!”
“失控了,就麻烦你们……”陈鑫顿了顿,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他变成丧尸,就杀了他。
“陈哥!”时敬发和杨振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争执。时敬发脸色铁青,快步走到陈鑫面前,“你疯了?!忘了上次多危险吗?刘药师说了还没研究好,咱们可以等,慢慢等!”
“等不了了。”陈鑫看着他,灰败的眼底竟透出点锐利的光,“时哥,你愿意每天防着我吗?愿意夜里睡不安稳,总怕我突然扑过去?愿意看着林溪、王天凯他们,每天用那种又怕又可怜的眼神看我?”
时敬发被问得哑口无言,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知道陈鑫说的是实话,这几天,虽然没人再提马风宇的话,但每个人心里都绷着根弦,连夜里守哨,都忍不住往陈鑫住的房间多瞟几眼。
“这不是你冒险的理由!”杨振平也急了,左臂的伤还没好,却激动地往前凑,“大不了我们轮流看着你!真到了那一步……那一步再说!现在用这玩意儿,跟自杀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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