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现实的人口开始激增。
原本没有新面孔,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落入此地”。一批批“游戏胜者”涌入这片空间。他们惊慌、无措、迷茫,但在白露门前却得到了“方向”:
“她能让你不再孤单。”
“她让死亡变得不那么可怕。”
“她拯救了我。”
这些言语开始四处流传。有人在边境绘制林素言的面具图案;有人自发编撰“圣女语录”,虽不过是林素言平日偶然的话语拼凑;有人甚至在濒死之际向圣女祈祷,认为这样能被“带回”。
林素言多次想打破这种蔓延的幻象。可每当她开口说“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总有人眼神炽热地回答:
“您谦虚了。”
“圣女就是这样,不愿居高临下。”
“您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不是她能阻止的事情了。
赵宇是在那些教义逐渐走形的日子里,才真正察觉到他和林素言之间出了问题。
起初,他以为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教团壮大,秩序建立,他起草的教义只是为了让资源分配更合理,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而墨留痕在这个过程中显得沉默而高效——但也正是他,悄无声息地接过了“构建规则”的权力。
在“记录圣女的救赎”的名义下,墨留痕开始为信徒设定头衔、划分等级,安排职责。那些头衔听上去温和而神圣,仿佛只是形式上的尊称,实则构建了一条层层嵌套、无法上溯的权力链——而每一条链的最顶端,都是“圣女”。
赵宇第一次意识到林素言“真正消失”,是在她戴上那张面具之后。
他一开始拼命说服自己:她只是太累了,只是承担了太多责任;她戴面具,不过是为了教团的威严,是作为“圣女”的象征所需。
不是她变了,也不是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但他心里知道,那些解释都是假的。
她变了。
那个会在深夜偷偷洗干净血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伤口的女孩;
那个在赵宇胡闹的时候低声说“你别闹啦”;
那个坐在篝火边,手里攥着烤老鼠,一边皱眉一边还是咬下去的女孩——
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具下无悲喜的“象征”。
赵宇曾在广场边当众喊她的名字:“林素言!”
她站在高台上,略一颔首,语气温和:“愿你得恩典。”
不是回应。只是回应信众的祈愿。就像回应成千上万张脸中任何一张。
而她,是那张照片里的那个人。
照片里,林素言坐在悬崖边一张生锈的长椅上,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她低头看书,嘴角微微翘着。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没抬头,神情安静,像世界还没有走错方向。
那是赵宇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有时候他盯着那张照片发呆,会想:
是的,那时的白露……好像真的有点像“家”。
不像现在。
现在这里更像一座庙,一场扭曲的祈祷仪式,一台他曾亲手参与编写的神明剧。
他写下的教义,是推着她上去的手之一。
他知道。
但他还是骗了自己很久。
“是她自己戴上面具的,我只是……只是做了她需要的事情。”
“她需要权威感。需要神性。需要信仰。”
可人一旦开始自我辩解,就说明心里早就清楚了真相。
赵宇越是重复那些话,就越清楚自己在推卸什么。
他也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白露的结构越来越庞大。每天都有人加入,墨留痕开始有意淡化他这个“创始人”的身份,将一切核心归功于“圣女降世”。
起初赵宇不以为意。后来他发现:
人们开始用“圣女会引你去正确的道路”来替代“我们要活下去”。
所有人开始主动规避死亡游戏,不再谈“攻略”,只谈“祈祷”。
白露已不再是那个为了活下去而建立的互助组织。
它已经异化成一个信仰的帝国,而信仰的中心就是林素言。
赵宇有一次私下找过她。
那天风大,山崖上云层低垂。她坐在石阶边,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
赵宇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林素言没有看他,只问:“你不觉得这些东西……越来越像洗脑了吗?”
赵宇愣住了,像被钝器击中。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盯着她,像是终于面对了那个他一直不敢细想的词。
“我不是……”他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给大家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你写了那些教义?”
“我一开始没想到它会变成这样。”赵宇喉结上下滚动,“就……最早只是为了安定情绪,给点希望。每天都有人死去,总得有个活下去的理由吧?哪怕是假的。”
林素言看着他,眼神平静,“你以为你在给人希望,可你写下的东西,现在被当成真理来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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