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林羽又做梦了。
不是那种朦胧混乱的片段,而是清晰得像记忆复现。
他站在那扇门前,熟悉又陌生的门。门边的墙上有斑驳的血迹,铁把手上挂着一根半折的项链,地上堆着散乱的纸张和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
他从未见过这些细节,却又本能地知道它们存在。
他推开门。
门后没有尽头的黑暗。那片黑暗里,有另一个他,正从画布前抬起头来。
那人的脸和他一模一样,甚至连眉间细纹的弧度都没有偏差。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黑得像封死的井,冷静得像长年不见阳光的地窖。
另一个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画板侧过来,让他看清那幅画的全貌。
是门。
是他见过无数次的那扇门——但这一次,它开着。
门后是鲜红色的天空,低垂的云像融化的金属,远处是一座摇晃的教堂,钟楼倾斜,钟盘碎裂,玻璃破碎的窗户里透出扭曲的人影。
画的右下角,是写实的物品静物图。画中是一只人手,手上平托着一个小巧的喷雾器、一个拇指大小的棕色药瓶,还有一小瓶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瓶子。
每一样都画得极其精细,甚至连喷嘴的金属刻痕都清晰可见。
他盯着那三样物品,脑中迅速调动记忆——那瓶药剂他见过。它叫蓖麻毒素提取液,高效、无味,被列为生化武器级别的管制品。
而那个喷雾器……若林羽没看错,正是某款医用气雾传输装置的旧型号——经过改造后,能用于在短距离内喷洒液态毒素。
那拇指大的药瓶,他不确定,但形状和包装方式,神经抑制剂相似,用于“短暂降低自主意识活动”。
是“工具包”。
画中人缓缓举起手指,指向林羽的口袋。
他仿佛在说“带着它们,像你带着刀片那样。”
林羽猛然惊醒。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雨水敲击玻璃的声音。
他坐在床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汗水打湿了后背,他下意识摸向外衣内侧口袋,那枚他常年携带的刀片还在。冰冷、干燥,像一块不会腐烂的旧誓言。
他坐起来,脑海中回荡着那三件东西的样子。
不是象征。
不是幻觉。
是极其现实的物品。
那种没来由的荒唐感像潮水涌上来。
“我是不是疯了?”他低声说。
“为了一场梦,就决定随身携带蓖麻毒素?还搭配气雾装置和神经抑制剂?”
他起身走到洗手池前,打开冷水冲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红,像连夜熬出神经错乱。
“……疯子,”他轻声道,“你不是说不要成为那种人吗?”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清楚这些化学品的危险程度,也知道梦境往往只是潜意识的投影。任何一个受过心理学训练的人,都会告诉他——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林羽只是抹了把脸,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他在脑中回忆梦中的画面。那三个物品的结构、材质,甚至型号都对得上。他翻出抽屉中那支棕色药瓶,瓶口贴着褪色的英文标签,与梦中的图画一致。
他曾私下收集过一些高危样品用于案件模拟,当然也包括某些被严禁流通的化学成分——以假身份,通过特殊渠道。
喷雾器、小瓶液体、神经抑制剂——一一比对,装入贴身口袋。
动作缓慢却精准。
良久,他自言自语地说:
“她不会骗我。”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但那不是对梦的信仰,而是对林素言的信仰。
她在他童年的世界里留下了太多不合理的片段。
她甚至在死前写下的那句:“对不起,哥哥,我太没用了。”
林羽低头,额头抵在桌面。
“不是你没用,是我太晚懂。”
梦不一定是真的。
但林素言不会骗他。
如果副现实真的存在——那么她,就是那里唯一留下回音的人。
现在换他回应她了。
“羽?”
一个女人推开门,满脸惊恐地站在门口。
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眉心有一块长期皱出的阴影。她捏着门框,像是怕一放手就会跌倒。
“羽儿,你又……你又在说什么了?”
林羽像没听见。他靠在窗边,眼神游离,嘴唇轻启:“她……她说不是失败品,是钥匙。钥匙。她没死,她……”
女人的手指颤抖着抓住门沿,声音里带着几乎崩溃的哭腔:“羽儿,你醒醒,妈妈在这呢。你……你哪来的妹妹啊?你从小就是一个人。你一直是一个人!”
林羽仿佛被那句话戳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她,目光却没有聚焦。他缓缓站起身,像个幽灵般走近,嘴角浮出一点干涩的笑:
“他们抹掉了记忆。副现实是真实的。她在那里,我也要回去……她还在等我……”
他手指攥紧,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的存在。
“她画了门……我们……一起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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