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有人不断搅动,确保混合均匀。
再往前,另一批工人守着排列整齐的木制模具。他们从池子里捞出处理好的煤泥,手腕翻动间,那煤泥被拍打成扁平的方块状,或捏揉成球状,迅速地码放在旁边宽大木板上。
成品区更靠里些。刚刚脱模的方形煤块或煤球,被整整齐齐地码放、摊开,曝晒在阳光下。再远些,已晾干透的煤块煤球,又被另一组人用推车运走,送入一排排顶棚高大的库房分类储存。
整个场地,人数不少,却毫无喧哗嘈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庞大的规模和井然有序所慑服。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嗓音猛地炸响,充满了激动:
“袁大人!您都看到了吧!”
钟老爷子一步跨出人群,指向煤山,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些煤山,这些煤块,桩桩件件,全都是沈嘉岁背着朝廷,暗藏私心,盗取皇矿,私自开采牟利的铁证!袁大人,您乃一府之尊,此等藐视国法之罪,人赃并获,还请您严惩不贷!”
一直立于袁知府身后的邓老爷子,此刻也微微动容,忧虑地看着沈嘉岁。
袁知府的脸色沉得要滴下水来。他一挥手,身后的官兵猛地按紧了腰间的刀柄。
他没有立刻下令,而是逼视着沈嘉岁:“沈县主,对此,你有何话说?”
沈嘉岁依旧是那副平静到让人心惊的神色。
她甚至微微扬起了嘴角,那点笑意淡得几乎捕捉不到,像是无声的嘲弄,又仿佛是一种绝对的掌控。
“苏子。”她开口,吩咐身后的小吏,“本县主让你收着的东西,拿来。”
“是,县主!”那叫苏子的书吏一直低着头,此刻动作麻利地从文书中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事。
那是一册由厚纸张装订而成的文书。纸张的颜色是庄重的黄褐,上面清晰可见朱红色御批印章留下的印痕。
沈嘉岁伸手,接过了文书。她没有立刻展开,而是将其稳稳托在掌中,那刺目的朱红印章正好对着所有方向。
袁知府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按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半分。
沈嘉岁的目光再次投向钟老爷子,此刻的他,脸上的得意还未来得及褪去,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钟老似乎笃定本县主是在盗挖私卖?”沈嘉岁讥笑,“可惜,我沈嘉岁行事,从来只走明路。”
她手腕一翻,轻轻一抖。
那份文书被顺势打开。
阳光直射在印章上,刺得人眼微微发疼。
嘶——
不知是谁,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皇批?!”
“御玺!真是宫里的印!”
“天呐!她有圣旨文书?!”
宾客中一片骚动。有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有人踮起脚尖想看得更真切些,更多的则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袁知府疾步上前。沈嘉岁已将文书递向他。
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双手接过,眼神如电,仔细扫过。
越看,袁知府的脸色越是复杂。愤怒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震惊,还有一丝尴尬。
这文书是真的!
沈嘉岁不仅没有私采,这满山满谷的煤炭,甚至是为国库开源增益之举。
袁知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沈嘉岁,沉声道:“此乃朝廷御批文书,本府确认无疑。特许开采权责,确在县主府所领权限之内。本官误会沈县主了。”
随即,他转向已经呆若木鸡的钟老爷子,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钟柏昌!你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敢当众污蔑朝廷命官,混淆视听,该当何罪!”
“不可能……肯定是假的!”钟老爷子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又一头撞入了另一个更绝望的深渊。
“御批文书在此,铁证如山,岂容你污蔑作假!”袁知府断喝一声,如同惊雷。
“诬告反坐,本府随后必将依法严究!”
钟老爷子被这一声断喝震得浑身一颤,若不是后面的人搀扶得快,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这场风波显然并未结束。
沈嘉岁收回了文书,随手递还给苏子,转向袁知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道:“袁大人明察秋毫,能还小女子一个清白,本县主感铭于心。”
钟老爷子突然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着向袁知府扑近了一步:
“袁大人!就算她有批文,可是她搜刮民脂民膏总是真的!您看看今日这宴席排场,山珍海味堆满桌,看看那些宾客,哪个不是被她打着乔迁的名头,强索了贵重贺礼!尤其是她假仁假义,说什么体恤民生,却强行压着我钟家,收了我们新收上来的几十万斤上好秋谷!大人,我钟家几乎都被榨干了呀!”
不少宾客下意识地低头或侧目,避开了钟老爷子胡乱指点的手指。
气氛再一次微妙地绷紧了。
一直沉默的邓老爷子,此时双眉紧锁。
就在袁知府看向沈嘉岁,似乎想听听她如何解释时,邓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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