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遭遇的硝烟尚未散尽,追捕的命令如同惊雷般迅速传遍姑苏府衙。醉仙楼周边三里之内,瞬间被无形的铁网笼罩。水鬼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潜入污浊的运河支流和附近水道,搅动着沉积的淤泥。衙役们封锁了所有大小水门、码头,盘查着每一个试图离开或进入这片区域的船只和行人。医馆药铺被重点关照,当铺、成衣铺、澡堂乃至所有能处理带血衣物或提供藏身之所的角落,都布满了警惕的眼睛。
然而,那条滑不留手的“无面毒蛇”,仿佛真的融入了阴沟与暗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仓房里散落的罪证和泥泞中几滴被踩踏模糊的暗红血迹,再无其他踪迹。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一点点流逝,压抑的气氛如同低垂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穆之并未坐等。他带着阿月,再次回到了彩云轩——赵三死亡的现场。线索看似断了,但那些冰冷的物件,或许还藏着未被发掘的秘密。
“穆之,你看这个。”阿月蹲在赵三尸体倒下的位置附近,从一堆木屑中捻起一小片东西。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被踩得几乎碎裂的硬纸片,边缘焦黄卷曲,上面隐约残留着半个模糊的印痕,似乎是一个残缺的鸟形图腾。“像是某种…符纸?或者标签?”
穆之接过纸片,对着光线仔细辨认。鸟形图腾线条古拙,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不像是中原常见的符箓纹样。”他眉头紧锁,将纸片小心收起,“可能与那香料有关。婉儿那边有什么发现?”
话音未落,穆婉儿带着一身疲惫和凝重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师兄,阿月姐,有重大发现!”她声音急促,“我在赵三胃囊的残留物里,发现了极其微量的白色粉末残留,气味与王小姐房中、仓房里发现的粉末核心一致!但更关键的是…”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缕极其细密的肉色丝线,以及一枚边缘磨损、色泽暗沉的铜钱——正是赵三口中发现的那种!
“丝线,就是缝合线!”阿月一眼认出。
“对!但这枚铜钱…”穆婉儿将铜钱放在掌心,指向钱币内穿方孔的边缘,“你们看这里。”
穆之和阿月凑近细看。在方孔边缘极其细微的凹陷处,残留着一点点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小的暗红色颗粒。
“是血?”穆之问。
“不全是。”穆婉儿神情异常严肃,“我用了秘法反复清洗、研磨、测试。这里面混合了极微量的香料粉末残留,以及…一种非常特殊的、近乎透明的粘液!这种粘液,我在王小姐脸部缝合线的针孔边缘,也发现了极其微量的存在!它似乎能帮助那种特殊的丝线与人体皮肤完美融合,不留痕迹!”
“粘液…”穆之脑中瞬间闪过仓房里那双冰冷专注的眼睛,“是凶手的东西?他用来处理丝线?”
“极有可能!”穆婉儿点头,“更诡异的是这铜钱本身。我请教了府衙里最博古通今的老仵作。他说,这种形制的铜钱非常古老,并非本朝所铸,也非前朝常见制式。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带有浓厚的西南边陲古部族风格!而且,这种铜钱在古时,常被某些信奉巫鬼的部族用作…祭器,或者…诅咒的媒介!”
西南边陲!古部族!诅咒媒介!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穆之的心上。这枚看似普通的铜钱,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而厚重的阴影。它不再是简单的标记,而可能承载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源自蛮荒的恐怖含义!
“香料来源有消息吗?”穆之立刻问道。
仿佛回应他的询问,小久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大人!查到了!有线索了!”
“快说!”穆之霍然转身。
“城西‘百草堂’的老掌柜说,大约半个月前,有个戴着斗笠、看不清脸的男人,拿着一小块味道极其奇特的香料残渣来问过!”小久语速飞快,“那人说话腔调有点怪,像舌头捋不直似的。老掌柜博学,认出那味道核心是几种极罕见的南疆毒草混合而成,其中一种叫‘梦蝶引’的根茎粉末,就是那股甜腻微辛底韵的主要来源!那东西在中原几乎绝迹,只在南疆某些瘴疠之地的古老部族里,被巫医用来…配制迷幻药剂和防腐秘药!”
南疆!古老部族!迷幻药剂!防腐秘药!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西南边陲的古铜钱,南疆的毒草“梦蝶引”,能帮助丝线完美融合的神秘粘液,以及对“无面”近乎病态的仪式感追求!
“南疆巫蛊之术…”阿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想起了仓房里那双毫无人性的眼睛,“剥皮、缝合、保存面容…这些在传闻中,与某些信奉‘无面鬼母’的南疆邪巫祭祀仪式,不谋而合!”
穆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姑苏城内的普通疯子或势力杀手,而是一个来自千里之外、携带古老而邪恶巫术的“无面毒巫”!王小姐和赵三,很可能就是他进行某种恐怖仪式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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