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园(焦园旧址)的阴霾被暂时关在身后,但那股混杂着焦糊、石灰与邪异气息的寒意,却仿佛粘附在衣衫上,挥之不去。马车驶回栖梧苑,一路沉默。
阿月靠在软垫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手臂的伤口在颠簸和方才的刺激下,隐隐传来持续的钝痛。她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那具跪拜的焦尸、诡异的白莲图案,以及那枚从死者咽喉深处取出的、黑玉红心的“业火黑莲令”。杨顾那充满惊惧的“业火红莲重现江湖”的断言,如同冰锥刺入心底。
穆之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但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凝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佩刀刀柄,发出细微的嗒嗒声,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焦园管事的腰牌、丙子年大火、模仿旧案的谋杀、咽喉里的黑莲令……还有王守仁临死前藏匿的鬼面令牌和残页……这些碎片在他脑中飞速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
马车在栖梧苑门前停下。穆之率先下车,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阿月微微一怔,看着他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神,没有拒绝,轻轻搭着他的小臂下了车。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衣料传递来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刚踏入苑内,慕婉儿和王久(小久)便如同约好般从回廊两侧迎了上来,两人脸上都带着调查后的急切。
“师兄!”慕婉儿语速极快,“死者身份初步确认了!根据腰牌特征和府衙残留的旧档比对,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丙子年焦园的管事,名叫**焦禄**!当年那场大火后,此人就失踪了,坊间传闻他葬身火海,也有人说是卷了主家财物潜逃,一直杳无音信。没想到……十几年后,竟以这种方式死在了自己曾经管事的园子里!”
“焦禄……焦园的管事,姓焦?”阿月轻声重复,这姓氏与园名的巧合,透着一丝宿命般的诡异。
“是,而且,”慕婉儿神色更加凝重,“关于‘业火红莲’,查到些零碎但很关键的信息!这个秘社,起源极其神秘,据说可以追溯到前朝末年,信奉所谓的‘净世业火’,认为世间充满罪孽,需以红莲业火焚烧净化。其成员行事隐秘狠辣,常以烈火焚烧作为惩戒‘罪人’的手段,并留下‘业火红莲’的烙印或信物作为标记!在江湖和朝廷的多次联手清剿下,百年前就已销声匿迹,只留下些恐怖传说。没想到……竟然死灰复燃!”
“净世业火……焚烧罪人……”穆之眼中寒光闪烁,“所以,昨夜焦禄被杀,模仿焦园旧案现场,咽喉塞入黑莲令,就是一种‘业火红莲’式的‘净化’仪式?他们认为焦禄身负‘罪孽’?”
“极有可能!”慕婉儿点头,“而且,师兄,那‘业火黑莲令’非同小可!据零星记载,这种黑玉为体、血沁为心的莲花令,只有秘社中地位极高的‘红莲使者’或负责执行‘净罪’的‘业火行刑者’才有资格持有和使用!这枚令的出现,意味着这次出手的,绝非普通成员,而是秘社的核心高层!”
一个沉寂百年的恐怖秘社,核心高层突然在姑苏现身,用如此张扬而邪异的方式“净化”一个失踪十几年的旧园管事?这背后隐藏的,绝不仅仅是清理门户那么简单!
“盛……穆之哥!”王久(小久)也急忙汇报,这次称呼终于固定在了“穆之哥”上,“我按你说的,去城南码头那片老棚户区打听丙子年焦园大火的事儿。还真找到一个当年在焦园做过花匠的老头!姓孙,都叫他孙老蔫儿。大火后他吓破了胆,就躲到码头扛包去了,这些年过得挺惨。我一提焦园和焦禄,他脸色唰就白了,跟见了鬼似的,死活不肯说!我费了好大劲,又给钱又赌咒发誓保证他安全,他才哆哆嗦嗦透了几句……”
小久咽了口唾沫,模仿着那老花匠惊恐的语气:“‘焦管事…焦管事他…他不是人啊!大火那晚…我亲眼看见…看见他……他把…把一个人推进了火场!那人穿着绸缎…像是…像是主家的小姐!小姐在火里哭喊…焦管事就在外面看着…脸上还…还带着笑!后来…后来小姐没声音了…焦管事也跑了……再后来…园子里就开始闹鬼…穿红衣服的女鬼…半夜哭…说‘还我命来’……焦管事就是被鬼索命的!报应!报应啊!’”
孙老蔫儿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阿月捂住了嘴,眼中充满震惊与悲悯。慕婉儿倒吸一口凉气。穆之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
焦禄,当年焦园的管事,竟然在大火当晚,亲手将主家小姐推入火海?这是谋杀!而那“穿红衣服的女鬼”、“半夜哭”、“还我命来”的传闻,与昨夜守夜家丁听到的“女人哭声”何其相似!
“焦园鬼影”的源头,难道就是这位枉死的红衣小姐?而焦禄的离奇失踪和十几年后的惨死,就是这位“红衣女鬼”迟来的复仇?还是……“业火红莲”以“净化罪孽”之名,对这段尘封血案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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