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仁盛背着那气息奄奄的女子,带着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王久,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在日头西斜、暮色四合之时,踉跄着冲到了曲县驿那扇紧闭的、略显破旧的木门前。
“嘭嘭嘭!”王久用尽力气拍打着门板,声音在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急促。
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带着睡意和警惕的中年驿卒的脸,正是驿丞李成林。当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门外三人身上时,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
“哎哟我的娘诶!”李成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门外,那位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年轻公子,背上竟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女子!他自己的衣袍后背也被大片暗褐色的血渍浸透,脸色苍白,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旁边的小书童更是面无人色,扶着门框直喘粗气。
“官……官爷!这……这是……”李成林舌头都有些打结。
孤仁盛强撑着疲惫,声音沙哑却清晰:“在下新任通县县令孤仁盛!路上遇此女子重伤昏迷,事急从权,速速安排一间干净客房!再取驿站备用的医疗箱来!快!”他语气中的不容置疑,瞬间镇住了慌乱的驿卒。
李成林如梦初醒,连声应着“是是是”,慌忙侧身让路,引着他们穿过昏暗的驿厅,来到后院一间还算整洁的厢房。孤仁盛小心翼翼地将女子平放在简陋的床铺上,那触目的血迹在灰扑扑的床单上晕开,看得李成林和王久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医疗箱很快被拿来,里面只有些简单的金疮药、干净的布条和一小瓶烈酒。李成林面露难色:“大人,驿站简陋,只有这些了……而且,这……这里没有妇人,这姑娘的伤……”他欲言又止,意思很明显,男女有别,这清理伤口、更换血衣的活计,实在不便。
孤仁盛眉头紧锁,看着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和那身几乎被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破碎衣衫。时间就是生命,哪还顾得了许多礼教束缚?
“无妨,事急从权,救命要紧。打盆温水来,再找一套干净衣物,不拘男女,合身即可。”孤仁盛沉声吩咐,语气决然。
李成林和王久连忙照办。待东西备齐,孤仁盛深吸一口气,示意两人退到门外守着。昏暗的油灯下,他定了定神,开始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那黏连在伤口上的血衣。过程异常艰难,布料与凝固的血痂撕扯,稍有不慎便会牵动伤口。他动作极轻,额上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血污一点点被温水和布巾擦去,掩盖在污秽下的景象让孤仁盛也暗自心惊。女子身上伤痕累累,刀伤、擦伤、淤痕交错,最重的一处在肩胛下方,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污血之下显露出的肌肤,竟是异常的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这绝非普通农家女子所有。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臂、腰腹线条紧致流畅,肌肉蕴含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绝非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分明是长期习武淬炼出的筋骨!
“此女身份……绝不简单。”孤仁盛心中警铃微作,手上动作却未停,更加专注地清理伤口,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最后,他拿起李成林找来的那套粗布男式素衣(驿站实在找不到女装),笨拙却尽量轻柔地帮她换上。整个过程,他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只有救人一命的纯粹意念在支撑。
做完这一切,孤仁盛已是筋疲力尽,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面色凝重。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熬过这一关,真的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
五日后,驿站厢房。
清晨微熹的阳光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棂,在简陋的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女子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粗布白衣,安静地躺在床铺上,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却依旧苍白脆弱。
孤仁盛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坐在床边。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到女子唇边。药汁缓缓渗入她干裂的唇缝。
就在这时,女子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混沌的意识深处猛烈撞击!一幅幅破碎、血腥、充满惊惧的画面——冰冷的刀光、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奔逃——如同闪电般撕裂了黑暗!
“呃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她喉咙里溢出,那双紧闭了五日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刚苏醒的迷茫、深不见底的恐惧和野兽般的警觉!她瞳孔骤然收缩,第一时间扫视着陌生的屋顶、斑驳的墙壁、简陋的家具……最后,目光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正端着药碗的孤仁盛!
“你……!”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弹起,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本能地就要去擒拿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然而,剧烈的动作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肩胛下的那道重伤,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