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吝啬地透过“金雀花”行宫窗棂外那密密麻麻、缠绕着倒刺的黑色铁荆棘,在地上投下破碎扭曲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熏香也无法掩盖的、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莱茵哈特·艾瑟兰,曾经意气风发、锐意改革的王国储君,此刻像一尊褪色的蜡像,深陷在宽大而冰冷的王座里。象征王储身份的狮鹫纹章金袍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衬得他内里素白衬衣下的身躯更加单薄。他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曾经如熔金般璀璨的金发也失去了光泽,几缕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手中紧攥着一份被揉皱的羊皮纸——那是他仅剩的、忠诚的老情报官用生命送出的最后一份密报,上面只有触目惊心的几个词:“北境军团哗变…血狼接管…王都戒严…殿下…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小心他那亲爱的叔叔,摄政亲王奥托,早已编织好的、勒紧他脖颈的绞索吗?
莱茵哈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自嘲。他现在就是笼中鸟,砧上肉。行宫外围被奥托的私兵“黑鹫卫”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支持他的大臣被清洗、流放,甚至“意外身亡”。军队被渗透、接管。他手中,除了一个空洞的王储头衔和这间华丽囚笼,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机括声响,从寝宫深处那排巨大的、摆满了厚重典籍的书架后传来。
莱茵哈特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的佩剑“狮心”早已被奥托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收走。他死死盯着声音来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是奥托派来的杀手?还是…最后的审判?
书架无声地向侧面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流淌出来。一个身影,披着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灰色兜帽斗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寝宫。月光落在他身上,也显得黯淡了几分。
那人抬手,缓缓拉下兜帽。
黑发,黑眸,面容年轻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正是沈弈。
莱茵哈特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张脸时,先是一愣,随即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和被窥视最深耻辱的刺痛!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身体因为虚弱和愤怒而微微摇晃,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沈弈…‘灰鸦’…呵,好手段!连奥托的黑鹫卫都拦不住你?”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浓烈的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在这深夜,闯入一个被拔光爪牙、等待宰割的困兽巢穴…是想欣赏失败者的哀鸣?还是…你终于选好了新主子,替我那‘好叔叔’来送最后一程?!”
沈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莱茵哈特紧攥的密报、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双燃烧着不甘火焰的蓝眸。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枚小巧玲珑、内部仿佛有云雾流淌的魔法水晶。
“都不是。” 沈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寝宫内压抑的死寂,如同冰冷的寒泉注入滚油。“我是来给殿下您…”
他指尖微微用力。
嗡——!
魔法水晶瞬间激活!一道凝练的光束投射在莱茵哈特对面那面装饰着繁复藤蔓浮雕的墙壁上!
清晰的影像显现:
地点:北境某处风雪弥漫的山谷隘口。
人物:奥托亲王的心腹干将,那个佩戴红宝石戒指的血狼卫队长!以及…一名穿着狰狞兽骨祭袍、手持滴血骨杖的兽人部落大萨满!
场景:血狼队长将一卷羊皮地图和一个沉甸甸的、刻满邪恶符文的金属箱子推给大萨满。大萨满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点了点头。两人身后,隐约可见大批披着伪装、眼中闪烁着嗜血红光的兽人战士!
“递一把刀。” 沈弈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判决,接上了方才的话语,“一把足以…弑亲的刀。”
莱茵哈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影像,呼吸变得无比粗重,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北境…兽人…血狼卫…奥托!那张他紧攥的密报上的血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眼前这铁一般的证据!
“不…不可能…” 莱茵哈特下意识地喃喃,但声音却无比微弱。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只有奥托,才能调动血狼卫!只有他,才需要一场“兽潮”来清洗北境忠于王室的军队!
“这仅仅是开始,殿下。” 沈弈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冰冷的数据。他指尖连弹!
嗤!嗤!嗤!
三枚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魔法水晶精准地落在莱茵哈特脚边的地毯上,自动激活!
第一枚(暗红色):投射出大量潦草但清晰的血狼卫队行动日志片段,标记着时间、地点、人员调动,核心指向北境几处关键堡垒在“兽潮”爆发前的异常空虚!以及一份加密指令的残破译文:“…制造混乱…清除莱茵哈特系军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