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仓库的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角落里,一堆被水浸透、散发着焦糊味的麻布包狼藉地堆着,那是刚刚被扑灭的“杰作”。空气里除了焦味,还混杂着一股浓烈的油脂味和…尿骚味。
瘦得像根麻杆的男人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一张硬木椅子上,椅子腿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涕泪糊了满脸,混合着灰尘,脏得不成样子,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巴顿像一尊铁塔,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呼出的热气喷在他后颈上,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清水行会的疤脸刘!”男人带着哭腔,声音尖利破碎,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他…他给了我们每人两个银狼!说…说只要半夜摸进来,把油泼在那几垛新到的火绒草上,点…点个火就跑!没人会知道!事成之后…去城外乱石坡,还有五个银狼拿!” 他眼神惊恐地瞟向那堆焦黑的麻布包,仿佛那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沈弈站在他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男人身上搜出来的银狼币。粗糙的银币边缘有些割手,币面上浮雕着一颗狰狞的狼头,这是银辉城流通最广的货币。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狼头浮雕,动作很慢,很专注,像是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宝。仓库里只剩下男人粗重恐惧的喘息和沈弈指尖摩擦银币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压迫感。
“疤脸刘?” 沈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名字听着挺硬气。他人呢?在乱石坡等着发钱?”
“不…不知道!真不知道!” 男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又被巴顿蒲扇般的大手按了回去,“他…他就露了一次面!交代完就溜了!只说…只说让我们去乱石坡等!接头的是他手下!”
沈弈抬起眼,目光落在男人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冰冷的探针,刺得男人灵魂都在尖叫。
“带下去,单独关着。” 沈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他口水喝,别死了。”
“是!” 巴顿闷声应道,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椅背和男人的肩膀,连人带椅子轻松提了起来。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巴顿像拎一只待宰的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拖向仓库角落临时隔出来的小隔间,拖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仓库里暂时只剩下沈弈一人。他走到那堆焦黑的货物旁,蹲下身,捡起一小块烧焦的、边缘还带着湿痕的麻布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劣质油脂混合着某种刺鼻助燃剂的味道。
“清水行会…下作手段倒是挺熟练。” 他低声自语,指尖一搓,焦黑的布片化作飞灰。
就在这时,放在旁边一张简易木桌上的、一个巴掌大小、镶嵌着几块劣质水晶的炼金通讯器,突然“嗡嗡嗡”地剧烈震动起来,水晶内部亮起柔和的白光。这是索菲亚为了方便联系,特意让人送来的“高档货”。
沈弈走过去,拿起通讯器,注入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激活。
“沈弈?” 索菲亚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没有了平日的从容优雅,反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和疲惫,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争吵声。“你那边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嗯,一个小喽啰。清水行会的疤脸刘指使的,城外乱石坡交货。” 沈弈言简意赅,“工坊损失不大,几包引火的材料。”
“疤脸刘?清水行会养的一条恶狗!” 索菲亚的声音更冷了,“但这只是开始!就在刚才的商会元老会上,我那位‘好堂兄’埃德蒙,像条疯狗一样咬着‘清水片’不放!他煽动几个老家伙,一口咬定你的配方来源不明、生产过程存在巨大安全隐患!要求商会立刻成立‘调查组’,进驻你的工坊进行全面彻查!所有生产必须暂停!这背后绝对有清水行会那群蛀虫在推波助澜!”
沈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桌边,顺手拿起那把夜枭留下的、造型极其前卫冰冷的炼金左轮手枪。入手沉重,枪身线条流畅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握柄处那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的淡绿色三角标记,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让他们查。” 沈弈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过去,平静得有些过分。“配方和核心工艺记录,我锁在罗兰留下的那个‘王室秘匣’里了。没有王室血脉或者对应的秘法印记,他们就是把工坊拆了也打不开。”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被沈弈的“王室秘匣”惊了一下,但索菲亚很快反应过来,语气缓和了些:“秘匣?好!这能堵住他们的嘴一时!但埃德蒙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从其他方面找麻烦,比如煽动舆论,或者收买官员施压…”
“兵来将挡。” 沈弈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在炼金左轮冰凉的枪管上滑动,感受着那精密到令人发指的符文纹理。“工坊这边我会处理。你顶住商会压力就行。清水片…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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